我有點茫然地來到報社。我想探聽那兩篇稿子的動靜。
</p>
歐陽師東熱情地接待了我。不過我發現他的目光總是在躲著我。我想問一下我采寫的那篇《中國品牌,算不算名牌》的情況,卻又不太好意思開口。我看見歐陽師東在編輯下期報樣,就過去瞧了瞧,並沒有發現我自己的稿子。我有點失望。按理,都兩個星期過去了,該安排了。歐陽師東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有點吞吞吐吐:「你的稿……還在……修改……真的……你的才能……不錯……不過寫新聞和搞文學創作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哦,最近去采訪了嗎?」
</p>
我說我已經去建設部,采訪了一位司長。歐陽師東就跳了起來:「對搞新聞最主要的是要具有新聞敏感性。小*平同志的南巡談話發表後,房地產方興未艾,在今年來講也是大熱門。你講講都有些什麼收獲?」
</p>
我談了談采訪到的一些情況。歐陽師東有些失望:「這個會議稿沒有多大新聞轟動效應。要獨家新聞才好。對,以後注意多接近些影視歌星、體育明星吧。他們是新聞的『爆發戶』。」
</p>
送我出門,歐陽師東拍了拍我的肩:「小李,你是搞文學的,又是青年作家,只要你堅定地走下去,相信你會成功的。北京畢竟是個國際大都市,你可昔不熟悉環境,自己又沒有多少積累。你的新聞稿也有新聞味了。但是,我們報社有規矩,所有稿件的最後審定均由何總編拍板!」他最後由何總編決定講的很重,但當時卻沒有聽出他的弦外之音。現在想來,我當時反應實在太漫了。
</p>
我又去了總編室。何總編不在,就往回去,在摟梯口正好碰上了往上走的廣告部董主任。
</p>
「你好,董主任。」
</p>
「工作開展得好嗎?」董主任關切地問。
</p>
「嗯,還不錯。」我回答。
</p>
董主任向四周看了看,見沒人,就低聲對我說:「剛開過各部室負責人會議了,說你們搞發行的因為有高額回扣,社長決定不再給你們發底薪了。」董主任的話不禁使我一驚:「何總編不是親口說……」董主任趕緊用手指了指嘴,示意低聲些:「噓!不給底薪的建議便是何總提出來的……」見有人來了,她便慌忙上樓去了。
</p>
這樣一來,我就慘了,自己今後的日子怎麼過。我有點茫然。想起自己口袋裏只有200多元錢。昨天去繳了房租,說明只有我一個人居住了,可房東不肯恢複原來的房租費,還嘮叨我們每天打水的次數多了,我又只好按現價給了他。原來還准備去買自行車呢,可現在……這是我最後的家底了。
</p>
回到住所才發現麻煩又多了:燃氣灶已經沒有了氣,櫃裏的食油也只能夠用一天。這時,我才有點心慌。而且,自己還有100元報紙回收款還沒有上繳呢,原想等發底薪時扣除的。我慢慢地感覺到,事情並不像自己原來設想的那麼簡單了。
</p>
我再去找找總編,訴說自己當前的實際困難和處境。一向和藹的何總編語氣明顯冷淡了:「我什麼時候同你說過有底薪?開國際玩笑,你聽錯了吧。年輕人呀,一毛錢一張的回扣,你去調查一下,北京有哪家報社有這麼高的回扣?至於稿費嘛,應該給你。按報社的規定,三分錢一個字,你兩篇稿子2000字吧,也是60塊錢。不過,老張說你還欠著100元報紙回收費……你沒有自行車了,怎麼開展工作呢?」
</p>
我也不計較錢的事了,就大膽提出想到編輯部或新聞部鍛煉鍛煉。
</p>
何總編一聽就火了:「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你有大學文憑嗎?你的工作業績、經驗呢?你的戶口?一個農村來的毛頭小子,就這麼容易進去的?看你寫的那些東西,文理都不通!還以為你就是作家了?你簡直不知道自己是幾斤幾兩。我弄不懂湖南省作協怎麼搞的,像你這樣的水平的人也發給會員證。」電話響了,他去接電話。
</p>
何總編的這席話,令我有一種掉進冰窟的感覺。我這才明白,自已一開始就在扮演一個角色。我後悔自己當初不聽鐘離東的勸告,先簽合同。此時,我實在克制不住自己了,便憤懣地站了起來,准備馬上離開。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