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房裏坐吧,凱凱明天要上課。」鄭纖說。
鄭纖的臥室很雅致,兩盞粉紅色的燈光亮開來,映出牆上的綠色。那牆翠極了的綠,在淡藍色的百葉窗掩映下,屋子裏充滿了浪漫的色彩。窗上還掛了一串風鈴,風一吹,鈴兒脆響,和著遠處嘉陵江的水流淙淙,整間房子便有了一種夢的感覺。雖說文青水給凱凱補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功課,但他還從未進過女主人的居處,在文青水眼裏,鄭纖的臥室完全是一個秘而不宣的精致的單位,它充滿或者說涵蓋了諸如溫暖、柔情、甜美等等詞匯。鄭纖給文青水端來加冰塊的雀巢。
但文青水並沒有聞到雀巢的香味,那是因為這間屋子裏早已充滿了另一種芬芳。鄭纖坐在床邊,鄭纖突然有一種想要哭出聲來的感覺。「五年了,整整五年了,這間房子裏沒有出現任何男士的拜訪,」鄭纖說,「小文,你是第一個。」她的語氣有些沉重。
文青水沒有說話。文青水想起了家鄉邛州那裏的紫兒的小屋。紫兒的小屋更多的是溫馨、簡潔。紫兒也喜歡風鈴,文青水仿佛感覺到他和紫兒坐在那座倚山傍水的中學校園。校園裏有綠色的草,還有紫兒的白裙子……
「鄭姐,我覺得你心裏一定挺苦吧。」文青水的眼鏡有些閃光。
鄭纖沒有預料到文青水會說出這樣的話。她歎息了一聲:「年輕真好。」然後他們就沒有再說什麼。窗外可能有風,因為那風鈴的聲音在輕輕地響,像一支斷斷續續的曲子,憂鬱並且沉緩。文青水抬起頭來的時候,他看見了鄭纖眼裏的火焰,他覺得那火焰完全可以毀掉一百座冰山。文青水說:我真的該走了。這時候他看見了鄭纖的眼淚。鄭纖的眼淚像一串憂鬱的紫葡萄。她那絕望的樣子有些像文青水熟悉的一個人。「我的紫兒——」文青水在心裏喊。他一把摟住了鄭纖。
鄭纖在文青水懷裏像一條舞蹈的蛇。她瘋狂地吻著文青水的面頰,她感到海水沒頂的時刻到了。文青水抱起鄭纖放在床上,他撫摸著鄭纖的**,他感到一陣口渴。當鄭纖潔白的身子一絲不掛地呈現出來的時候,文青水下意識裏隱約有一絲犯罪感,但**控制了他,他覺得自己像一只船,而鄭纖就是水。
就在文青水進入自己身體的一刹那,鄭纖突然有了一種久別重逢的感覺,就像一個走失多年的孩子突然在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找到了家。而文青水大腦裏卻出現了紫兒的影子,還有唐兒。而風鈴仍然在響。
當他們幹完那件事之後,鄭纖光著身子站到了鏡子前。鏡子裏的那個女人,豐滿的**,光潔的小腹和那年輕的閃著白皙微光的**,讓鄭纖不敢相信這一切。她用自己修長的手指撫摸著自己,紅紅的指尖從胸脯上劃過……直到她感覺有幾滴冰涼的液體滴在了**上,她才發現自己的淚水已經滴了下來。
這時候,文青水從後面輕輕地抱住了她的腰。鄭纖閉上眼睛,她感覺文青水不算寬闊的胸膛充滿了力量和博大。而文青水看著鏡子裏的女人瓷一樣的身體,心裏在猜測著這樣年輕的**實在不應該會是一個將近四十歲女人所能夠擁有的。鄭纖感覺幸福來得太突然了,但它是否也會去得很突然呢?
古惑之血
我在校園裏又碰見了女體育教師丁香。我在心裏邪惡地把她和王姐做著比較。令我氣憤的是,丁香在我心裏的地位仍然大大超過了王姐。這個結果我當然很不滿意,因為這個結果說明了我的失敗,真是太失敗了。我在心裏把丁香當做女王,但我居然連她的手都沒碰到過一下。
丁香在夏天的陽光下很挺拔。我看著她的身影,暗暗地吞了一下口水。「丁香是酸的,」我想。不過這幾天讓我煩惱的是學習委員貝小嘉一直不理我,這讓我覺得上課真無聊,簡直是無聊透頂。自從在向天家裏發生嘴唇咬嘴唇的事情後,前幾天我一見貝小嘉就心虛。我曾經遞給她一個紙條,上面寫著:尊敬的貝小嘉同學,我錯了,請原諒。誰知她把紙條一扔,說了一句:寶器。我氣壞了,但目前的情況是投鼠忌器,我拿她老人家一點辦法也沒有。
那幾天上課,我害怕走廊有腳步聲。假如是貝小嘉的母親怎麼得了‧
有一天我急了,我對貝小嘉說,你如果還生我的氣的話,你懲罰我喊你貝姐行了吧。她不理我。我又說,那喊你「媽」你該滿意了吧。她的嘴唇動了動,我清楚地聽到她說了三個字:神經病。我徹底沒招了。
我進教室的時候班裏鬧哄哄的。我剛到座位上坐下,正准備想辦法撬開貝小嘉的嘴巴的時候,和我玩得很好的兩個男生朱朱和大勇就把我給拉了出來。「刀柄,」他們喊我的綽號,「芳兒的哥哥說是今天下午要來修理你,你幹脆下午就不上課了,快回去吧。」「芳兒的哥哥,為啥?」我嚇了一跳。
「是芳兒放的風,芳兒說你玩弄了她又把她給甩了,」朱朱說:「要不,你去給芳兒認個錯,哄哄她算了。」「對對對,」大勇說,「狗熊可不是好惹的。」
狗熊就是芳兒的哥哥,也是我們這個學校畢業的。我剛進學校就知道了他。他比我高兩屆,很能打架,聽說這家夥現在進了鋼廠,連車間主任都被他揍過。其實我和狗熊見過,還一塊打過架。「放屁,」我大罵大勇,「我刀柄又不是粑角。」
高中時代我其實是個兩頭冒尖的人物。我在身兼學生會副主席、文學社社長、校刊主編三種職務的同時,又愛打架。常常是上午老師誇我、下午老師罵我。之所以我當了三年學生會副主席而又一直沒扶正,就是因為我抽煙、喝酒、打架常被老師給逮著。
大勇叫起來:「好漢不吃眼前虧,更何況狗熊出面,誰敢幫你。」
我咬了咬牙,問:「你們呢?」他們把胸口一拍:「你說怎麼辦吧。」
我想了想,說:「這樣,大勇下午就不上課了,你到職中去找程岑,喊他帶人來,我和朱朱在學校等。」大勇說:「行,要弄就弄。」程岑讀的是職高,初中畢業沒考上普高線。職高離我們學校有好幾站路。我從口袋裏摸出拾元錢丟給大勇,說:「買幾包煙去。」和朱朱回到教室上課的時候,我心裏仍然有點發慌。其實任何一所中學,只要不是重點,都會發生類似情況。打架是常事。
我最先開始打架的時候是初中,當時我們班上有幾個問題學生,其中一個叫暴牙,經常找班裏的同學要錢,誰不給就要挨揍,有一天這種事就發生在我的頭上。那天放學的時候,我被暴牙一夥堵在了校門口,暴牙一邊玩弄著刀子,一邊用眼睛斜斜地瞄我。
「程西鴻,站到,」暴牙喊,「拿點錢來用。」
我身上揣了兩元錢,但是我說:「沒有。」接著我的左臉就挨了一記耳光,暴牙用刀子抵著我:「你龜兒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的腳有點發抖,我可憐巴巴地掏出傷心的兩元錢遞給他。
但這事還不算完,過了幾天,暴牙他們一夥又堵著我,強行搜走了身上的錢,連我撿來的半斤過期糧票也沒有放過。後來這種事一再發生。那一段時間我心裏恐懼極了,又常做惡夢,非常怕去上學。我又不敢把這事告訴老師和家長,我害怕被報複。夜裏的夢境經常出現被暴牙他們提著刀追殺的場面。
當時電視裏正在播放香港電視劇《上海灘》,劇中的男主角許文強很厲害,一個人提刀能砍七、八個人。我看了心裏就佩服得不行,我想我應該向許文強學習,我想我不應該怕暴牙。很多年後的今天,當我在懷念我的青春期的時候,我首先就想到了血。事實上,花季在男孩子的眼裏早早就沾上了暴力,比如每一個孩子都挨過父母的打罵,再比如一個弱小的男生對強壯的男生所充滿的懼意。我決定對暴牙的行為進行反抗。
那個下午,第一節課剛下,我就故意對暴牙進行挑釁。我幹的方法很不巧妙,我直接走過去對暴牙說:「把我的錢還我。」「皮子癢,」他冷冷地說,絲毫沒把我放在心上。
「你還不還?」我聲音很大,但心裏發虛。
暴牙跳起來就是一耳光,說:「老子不還!」遭受皮肉之苦的時候我心中的懼意已經被怒火代替。我抓起一根凳子就砸在暴牙的頭上。暴牙當場就被我砸得冒了煙,頭上流了血,他抱住頭,奇怪地看著我。我居然出奇地冷靜,我說:你還不還錢。
這時暴牙的幾個爛兄弟撲過來,准備對我動手。我提著板凳,目光嚇人,說:那個敢上我就把他打冒煙。暴牙一夥全嚇壞了。後來程岑對我說:西鴻,你那天下午好提勁,特別是眼睛,像刀子一樣。這件事情的後果是,暴牙一夥再不敢惹我,他們說「程西鴻是條瘋狗。」還有一個結果是:我被我那有力量的工人父親給吊起來打得一星期沒能上學。班主任也挺討厭暴牙一夥,只讓我寫了份檢查完事。從那以後,我就學會了打架,而且從來沒輸過。很多老實的同學見了我就怕。其實這都是受到電視劇《上海灘》的影響。劇中的許文強頭戴禮帽,身穿雪花呢大衣,梳著大包頭。一夜之間,校園裏的男學生便跟著效仿。我自然也不例外,現在想起來覺得可笑又荒唐。盡管我當時打架挺厲害,但內心仍然懼怕狗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