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昌知道吳汀是最喜歡吃黃魚的,一家三口都愛吃,或者說只吃黃魚,其它魚類一律不吃。黃魚必須是活的,新鮮的,因此,每次請吳汀吃飯,張國昌都備好黃魚和善烹黃魚的廚師。有一次在鶴鳴春大酒店請吳汀一家三口吃飯,我安排的菜譜上沒有黃魚,被張國昌大罵一頓,最後,宋老板差人現買的黃魚,因此,我對這個吳秘書的印象並不太好。
張國昌接到吳汀的電話看了看表,已經是夜裏十點鐘了。父親的身體不好,我沒有陪張國昌。張國昌一進省委書記陸清的辦公室就被專案組雙規了。據說,張國昌很鎮定,還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在電話裏他對孟麗華說,我會對組織講清楚的。
32、萍水相逢
揚州老八件酒店座無虛席。我找了一間包房坐下,又泡了一壺茶。
「先生,點什麼菜?」服務小姐面若桃花地問。
「就上這八款傳統名菜吧。」我爽快地說。
這是我第二次來這家酒店,上次這八道菜只品嘗了四款,今天借請羅文就全嘗了。菜剛上齊,羅文、藍翎就進來了,還跟了一位女孩,這位女孩長得很一般,但氣質卻很好。
「這位就是劉慧吧?」我微笑著問。
「你好,雷哥。」劉慧莞爾一笑。
我請大家坐,又要了啤酒。羅文一看菜便來了情緒,看得出這三位研究生還都沒脫掉書生氣。
「悅目之畫,悅耳之音,皆為美術,而悅口之味,何獨不然?是烹調者,亦美術之一道也。」羅文有些賣弄地說。
「羅文,這段話可是孫中山先生的遺訓呀!」我也露了一下自己的底蘊。
「雷哥,真是好學問!」羅文敬佩地說。
我們一邊喝酒一邊閑聊。
「雷哥,你給張國昌當秘書,張國昌判死刑,而你什麼事都沒有,真讓人佩服!」劉慧溫婉地說。
「這些年給腐敗大官當秘書的人都進去了。雷哥真不簡單,你是怎麼把握的?」藍翎敬重地問。
「我父親曾經囑咐過我,」我苦笑了笑說,「口渴時覺得能喝下整個大海,這就是貪念,真喝時,只能喝下屬於自己的一杯清水,這叫自律。能劃清貪念與自律的界限就可以達到廉的境界。我並沒有達到廉的境界,因為我經常有貪念,但是我在心靈深處是自律的。我的原則是肉體可以腐敗,靈魂必須是清白的,這做起來是很難的。有一部戲叫《九品芝麻官》,裏面有一句話我很欣賞,叫『你想做清官就要比貪官更狡猾』,我不貪圖清,只要不濁也就罷了。」
我的話讓三位天之驕子很佩服。這種敬佩的目光有一種逼迫感,讓我無地自容。我不希望有人步我的後塵,從抗爭到妥協最後是逃避。
「雷哥,你准備怎麼用羅文?」劉慧先是追問,然後解釋說,「上次那個鶴鳴春大酒店的宋老板白白用了我們一個多月,一開始許好的願,到最後都不算數了。現在的生意人奸詐得很。」
我聽了這話心裏一驚,羅文親口跟我說沒答應宋老板,怎麼劉慧又說白白給宋老板幹了一個月呢?
「劉慧,雷哥這個人從不許願,萍水相逢肯定是要磨合一段時間。不過一個經過生死考驗的人,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我很江湖地說。
「就是,就是。雷哥出身也不是商人。」藍翎附和道。
「實際上中國服裝市場已處於自然化的國際競爭狀態,不同於其他行業的是,這裏既有國際軍團,也有蜂擁而入的小企業,高端和低端企業組合存在。服裝業不可能只依靠盲目的廣告投放和店鋪擴張,走簡單的規模擴張路線了。實際上,過去十年在IT業所有發生過的戰爭都會轉移到其他行業。」羅文亮出觀點。
羅文侃侃而談是想讓我認可他的能力。我順勢問了一個很叫真的問題:「以你之見,哪一個因素決定產品的質量?」
「如果沒有一流的工人、沒有優良的管理是行不通的;或者服裝設計缺乏新意也不可能獲得成功;如果面料質量上乘而裏料質地較差,就不能保證服裝的耐用性;或者只有先進的縫紉機而沒有先進的熨燙設備,那麼要制作出高品質的服裝也是不可能的。所有這一切的緊密合作都必須在一位有能力的管理人員領導下,再有一支有創造能力的設計隊伍配合,才能發揮應有的威力。」
33、恩怨
我坐在出租車上慶幸自己殘存著激情。我時常暗問,雷默,你的心裏還有陽光嗎?給陽光一個入口讓它灑進你心靈的莊園。不知為什麼面對東州這座古城,我總有一種欲言又止的惆悵,這惆悵緣於夢想和現實的距離。
車遇紅燈了,出租車停下來。我正在冥思中一輛奧迪車呼嘯而過,留下幾聲警笛聲,我看了一眼車號,是省長高遠的車。
高省長原先是東州的市委書記、魏正隆的前任。李國藩代市長時,兩個人在東州搭了一年班子。高遠當時還掛著省委副書記的角兒,而李國藩還掛著副省長的角兒,兩個人在省裏好像就結了怨,在東州,李國藩從來不把高遠放在眼裏。高遠對李國藩更是不屑一顧。兩個人就像擁有核武器的美國和俄羅斯,冷戰了整整一年後,高遠被選為清江省省長。由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魏正隆接替東州市委書記。
在省人代會上,高遠的票很低,剛過半數。選舉前忙壞了張國昌,他極力為高遠拉選票,他對東州代表團說:「一定要選高遠,最起碼我們東州的領導向省長匯報工作方便。」
高遠當上省長以後,李國藩見了高省長既不說話,更不握手。高遠每次到東州檢查工作從來不通知市政府,而是直接通知市委。因為高遠知道,即使通知市政府,李國藩也不會理睬的。李國藩可以不理睬高省長,常務副市長張國昌卻不能。每次得知高省長來了,都像來了中央領導,那殷勤勁兒不知道李國藩看了後會作何感想?好在李國藩也不會看見。不過,李國藩聽見了。他對張國昌在渾水裏和稀泥非常不滿意。這種不滿讓許多想挑撥兩個人關系的小人鑽了空子。
我給張國昌當秘書期間,有一件事高遠給我印象最深。當時張國昌與市地稅局局長朱天關系不一般。朱天是個古董收藏家,東州官場上上下下都知道他的這一愛好,所以有求於他的人都要討一件好的古董才能登門。不過,朱天年紀大了,快六十歲的人了,省地稅局一直想換朱天,市地稅局的人事關系由省地稅局主管,組織關系卻在市裏,一把手還要由市人大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