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你是新人?還來問我為什麼?」傅雲起站定,轉過身來面對她,「你以為你懂得幾個服裝面料的成分,就有資格在這兒跟我談公平?」他聳聳肩,「Sofunny!」
他冷笑著看她,那種冷笑原本是抱玉用來反擊敵人的,現在卻被他用來反擊自己。
傅雲起走近她,看著她的眼睛:「我是相信你的能力才沒有把你趕出餐廳,該聽的你也都聽到了,自己沒本事把對接的工作搶過來反倒來埋怨我不留活路,周抱玉,你膽子夠大!」
他自己也不知道今天為什麼會這麼浮躁,所有的話說出來都變成的咄咄逼人的嘲諷,這樣不穩重,不太像他。但剛才菲林總監對抱玉的贊賞態度,的確讓他有了那麼一點不舒服。
「我知道了。」抱玉低下頭,竭力控制著情緒。
傅雲起收斂了些戾氣,「而且剛才你還欠我一個人情,你在餐廳被接待員圍攻,是我救的場。」
「那您希望我怎麼還呢?」抱玉沒有看他,目光聚焦於長長的馬路,捕捉有沒有空座的出租車。
「沒想好,想好了再告訴你。」他嘴邊露出淺淺的微笑。
「那你慢慢想,我先回去了。」她快走兩步到他前面。
「太晚了,我送你。」他上前試圖攔她,她卻先他一步揚起手臂攔下了輛出租。
車燈有些晃到了她的眼,她習慣性伸手擋一下,嘴上說著「不用了我還有事」,順勢打開車門。
「我說周抱玉。」他叫住她。
她頓了一下,保持著打開車門的動作,等他說下去。
「其實你不用這麼拼的,就算你是個平庸的人,你的父親,也不會對你失望的。」
他聽見抱玉輕笑一聲,說:「可是我會對自己失望。」
然後抬腳上了出租車,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第四章 雲深不知處(1)
許盡歡覺得這是她有生以來睡眠質量最差的一個夜晚。
淩晨兩點被房東的敲門聲鬧醒,她摸索著打開床頭燈,然後睡眼惺忪地坐起身,就聽到房東那個死女人邊敲門邊大聲喊:「許小姐,許小姐!如果你再不交房租明天就請你和周小姐卷鋪蓋走人吧好伐?」
許盡歡打開房門看著面前對著她狂噴唾沫星子的房東,一個塗脂抹粉的胖女人,催房租比她催稿都熱烈,次數多了她便見怪不怪。她揉著太陽穴心平氣和,也許是白天被大老板傅雲起訓斥的原因,是她產生一種孟姜女哭長城,哭完一輪又一輪的破敗認栽的心情,她覺得沒什麼能比現在的狀態更差了。
她微笑著說:「房東小姐,再寬限我三天,稿費到了我就交。你那麼漂亮,又那麼有錢,一定不在乎這幾天的,對吧?」
房東對這樣的話很受用,用鼻子「哼」了一聲便扭動著腰肢離開了。
許盡歡歎口氣關上房門,剛要准備回房間,一轉身就嚇了一跳。
周抱玉像個鬼魂一樣頭發淩亂的坐在沙發上,正兩眼目視前方的電視機,眼睛裏是滿滿的平靜與怨毒。
那種眼神許盡歡以前也見過,在花都,周抱玉到手的客人被同行的姐妹搶走,她也是那個眼神,憤怒與不甘,還有一點點的無奈。但這一次,來源應該是傅雲起。
「你來了怎麼也不開燈?」盡歡說著就要走過去按開關。剛抬起手被抱玉舉起胳膊打了下去,一點都沒留情。
她愣怔地說:「別開,太亮。」
盡歡趕忙收回手,她知道抱玉此刻是需要她陪在身邊了,於是她深吸了口氣說:「那我去睡覺了。」
抱玉頭也沒抬,「你敢。」
於是兩個人像兩根苦瓜一樣坐在沙發上,穿的清涼長得敗火。狹小的客廳裏黑黢黢的,只有秒針行走的聲音,「嗒嗒嗒」,像定時炸彈的倒數計時。
許盡歡正准備想些什麼心靈雞湯和晚安心語來安慰旁邊的這位,到最後實在想不起來,她抱著枕頭特意往抱玉身邊挪了挪,結果抱玉像炸毛的獅子狗一樣閃到一邊,說:「別離我太近我看不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