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聽他的口氣,卻好像是我背叛了他一樣。
「所以我才告訴你,我放開你了。那個我所認識的夏涵已經死了,現在在我眼前的你,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利益驅使而返回遠洲,並且不擇手段的一個人,我把你的東西還給你,你可以選擇離開,但是如果留下,以你目前的所作所為,我只能當你是我的敵人。」
他狠狠吸了一口煙,凝視我。
陰沉而狠戾的視線,讓我有一種被剝光了的錯覺,好像自己的意圖正如他所說的一樣不堪。
「你特意把東西放在那裏,又特意安排安雅住進來,好讓她告訴我證件在這裏,然後算好了我來取……做這一切,是為了跟我宣戰?」我問話的時候,往前走了幾步,香煙的氣息將我也籠罩起來了。
「這取決於你怎麼選了。」他把煙在桌上的煙灰缸裏面按滅了,背對我,面向著窗外,「我是不希望在遠洲再看到你了,這一次我不會用你妹妹威脅你,我給你自由,關鍵在於你怎麼用你的自由,如果你用你的自由來對付我……」
他沒有說下去。
尾音很長,我的心在他的話語裏面感到顛簸,我下意識地就伸手按在自己的下腹,面前他的背影看起來孤單又失意。役鳥投血。
明明他看不到我的動作,我還是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相簿,我說:「在我選之前,我也有話要問,你……留著那些照片,是為什麼……你不是說過你不要那些照片的嗎……」
一年前他一臉嫌棄的情景曆曆在目,我咬了咬嘴唇,心底裏有什麼蠢蠢欲動,像是在荒涼的沙漠裏面看到的綠洲,不知是真實的,還是海市蜃樓,總忍不住要去探個究竟。
「你不是說你不要的嗎……」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為什麼還打印出來,全都留著是做什麼啊……」
良久,他微微側身,手輕輕按在那本相簿上,眉目間充滿了隱忍。
「……為了記住以前的夏涵。」
我眼淚流下來,很快抬手抹幹淨眼角。
這樣就夠了,真的夠了。
我從來沒有指望過能從他那裏聽到什麼甜言蜜語,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為了記住曾經的我,就讓我要繳械投降了,我的心在這句簡短的話裏面融化的一塌糊塗。
就連那些仇恨似乎都已經變得很模糊了,我也想起從前的我來。
曾經的我,為了愛他奮不顧身,他有看到,他有記得。
我摸著小腹,心裏默默念:
孩子,你要記得這個背影,這是你爸爸,是媽媽曾經非常愛,非常愛的男人。
我深吸一口氣抬頭,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那你也要記得曾經的葉修,他不會為了自己的目的就傷害別人,不會對別人的傷痛坐視不理,他很溫柔,也很堅強,不會讓這個世界左右自己。」
他的身軀似乎是僵硬了一下,我不等他再開口,轉身小步飛快地走出了房間。
一個決定在我心中逐漸明晰起來。
我先找了一趟左佳明,做這個決定,我最對不起的就是左佳明,我曾經信誓旦旦地跟他說過不止一次,承諾要懲罰傷害他的人,將姜曉雪繩之以法,然而事情出現這樣的逆轉,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讓我放棄了自己的堅守,這個事情實在不好跟他交代。
由於滿腹歉疚,我請他在A市久負盛名的一家中餐廳吃飯,點了很多他喜歡的菜,他一看就愣了。
「夏涵,你這是拿我當豬養呢?」
我擺擺手,「怎麼可能,你哪裏有豬可愛。」
他狠狠剜了我一眼,在我對面坐下來,沒動筷子,先發問:「說吧,你又闖什麼禍了?」
我無辜地眨眨眼睛,搖搖頭,「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半信半疑,拿起筷子,又停住,「……我明白了,你即將要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是吧?」
我很有節奏地愣了一下,這都被猜出來了。
我訕訕笑,很狗腿的表情道:「我難得大放血請你一次,先吃,吃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