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劊子手與豆腐西施

醉小仙 作品,第13頁 / 共9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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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家二兒子的喜信兒黃家也收到了,這一趟街基本都是幾十年的老街坊,誰家有事都是家家到場兒的。

「榮家二兒子成親,咱們家隨多少份子啊?」李菊花問丈夫。

「該多少就多少,這還問我。」

鄰居間的禮份早是各家都商量好的,黃姜嫌她問的多此一舉。

可女子心細,李菊花心裏有自己的考量,便說:「這情況不特殊麼,榮家還想著和咱們家做親呢,咱們家不也沒咬死了口麼。」

一提這事黃姜就心燥,兒子那頭的事還沒一定呢,不敢說以後真用不上榮家的關系。

「就算要做親,也是榮家上趕子來咱們家求淑,憑咱大女的品性,用得著上趕子巴結他們麼。平常咋辦現在還咋辦,他們家要挑理更好,省的咱們在這犯難,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的。」

李菊花一聽心裏也不得勁,一兒一女都是難得的好孩子,哪個不好都是扯她的心呢。可能怎麼辦,他們家一升鬥小民,沾上錢權二字只能幹瞪眼。換人家裏不過屁大點事,可能就是一句話一點小錢兒就能解決,可他們都要難掉大天了。

李菊花轉身撅腚去掏她那已經褪成舊色的陪嫁箱子,小心翼翼的捧出裏面一個小木匣子,嘩啦一聲把裏面的零散銀子和一些大子兒全倒了出來。

一個一個一塊一塊的仔細的數了又數,不到十八兩!要放前兩年,這可是家裏想也不敢想的巨款,婆婆和她都是藥簍子,家裏沒有赤字已經是菩薩保佑了。婆婆去了,她的身子也漸爽利,一家人早出晚歸省吃儉用的,還有豆皮兒捎回來的月例錢兒才存了這些銀子,就是打算給老大豆皮兒贖身的。豆皮兒當年賣了十二兩銀子,這些年在主家吃用,上回黃姜側面打探了怎麼也得三十兩才能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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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兩他們家認可,當年十二兩救急,借高利貸不用一年就得滾到三十兩,何況這都小十年了。只要再賣賣力氣,好好幹他個一年,這錢肯定就攢夠了,再找個有份量的人朝那頭主家說說話,豆皮兒肯定就能回家。

當初他們想的也是找榮家幫忙遞話,不然他們一個平頭百姓能認識什麼有份量的人物,還想著幸虧有這麼個好鄰居而慶幸著呢,誰知道又除了榮家提親這麼碼事。

真是算的沒有變的快,李菊花悲從中來,捧著臉壓抑的哭了起來。

「都是我這破敗的身子連累了孩子。」

當年不是沒想著法解脫,可都被兒女的眼淚和那一聲聲的娘拉了回來,她舍不得孩子們舍不得這個家,她活著死了都是拖累啊。

「瞎說什麼呢!他們都是孝順孩子,再說一家人整整齊齊的苦點又有什麼。不許你再說這喪氣話,忘了那年倆丫頭要跟你一起去的時候了,別弄的孩子們又難受了。」

黃姜是感情不會外露的人,但心疼妻女卻是實打實的,他攬了下妻子羸弱的肩頭,拿他滿是老繭的大手笨拙的給她擦拭淚水。

李菊花眼淚越擦越多,可心裏卻是幸福的,她說:「是啊,他們都是懂事的孩子,我這輩子值了。我就算幹不動活也能多做頓飯補幾件衣裳,多疼疼他們,我不能總是唉聲歎氣的給孩子們拖後腿。」

想當初兒女們撕心裂肺的哭聲至今記憶猶深,是啊,兒不嫌母醜,沒娘的孩子是跟草啊。如果她和這個家任何一個人互換角色,她也是不離不棄只希望一家團圓的。

「明兒我在去給豆皮兒捎個信兒,讓他先探探話兒到底得要多少贖身銀,若跟咱們估的上差不差,不行就先借補點兒把孩子先接回來,免得這夜長夢多心裏七上八下的。」黃姜想的長遠些,而且現在家裏緩了過來,再借些銀錢也不愁還不上,一家人擰成一股繩還能有啥難事過不去的。

「嗯。」

第二天黃姜在兒子當差的府邸附近蹲了半天,總算才見到一個面熟的小哥搭上話,一問才知道兒子跟著府上的少爺去南邊兒拜親去了,說不好什麼時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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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那麼多算了那麼多,本來一腔想接兒子回家的心願一下涼個透徹,好像是老天爺在嘲笑他一樣,蹦達的在歡也得聽命運的掌控。

黃姜蔫頭巴腦的回家,李菊花還以為是贖身銀子出了問題,細問下才知道壓根連人都沒見著。

她也是一心的焦急,說:「回頭抽空就多打探打探,等兒子一回來,咱們第一時間就把人贖出來吧。別管多少銀子,事多難辦,現在連孩子的影兒都開始抓不到了,萬一真像人家傳的內宅裏一樣,犯個小錯打死了咱都沒地兒哭去了。」

黃姜也愁:「可不是,原先不在主人家跟前兒當差還好說點,不過幾日不見就被主子帶走連個信兒都沒有,那地方可不敢再讓孩子待了。況且當初簽身契時也說了,生死無關了,每回一想到這四個字我就打心裏往外冒寒氣。」

一想起孩子們的苦,李菊花又忍不住埋怨自己起來,當日差不多一宿沒睡,早早起來幹活。豆芽兒起來免不得又是一頓開導,可聽爹娘說要贖回哥哥豆皮兒,豆芽兒也沉默了,但手底下卻更麻利起來。

當初是自己說要賣身救母的,可哥哥說她年紀小吃不得做工和苛責的苦頭,硬是瞞著她搶先的跟人伢子走了。雖然是賣身為奴了,可卻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好容易熬出了頭開使能攢下點月例銀子,也都拿回家貼補家用了,偶爾還會擠出幾文買支花兒買塊糖捎回來給弟妹們甜嘴。

可爹回來說哥哥很瘦,總不見長高,還一手的凍瘡,耳朵一到冬天也是又紅又紫的。

哥哥當差的府邸規矩嚴,賣身的仆從是禁止探親的,就算逢年過節開恩,也只允許一人探望。每回都是爹自己去,就連娘也不行,黃姜怕女人眼眶子淺就會哭,好容易得來點時間卻不能多囑咐囑咐孩子。

豆芽兒也只是通過爹和哥哥約定,隔著角門遠遠的和他對視幾回,因為門前屬於私人街道,不經允許是不許閑雜人隨便出入的。回來後她做了幾雙厚棉鞋棉衣棉褲和帽子手筒,每到約定那日去看哥哥,總算不會見到他凍得呵氣叢生蹦蹦跳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