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人也很震驚,他沒想到來這一趟能聽見如此驚天猛料。身為京城的父母官,他也沒少判家長裏短的案子,可事關勳貴世家的卻很少,他們為了家族名聲,少有將一切攤開來講的,更不要說報官了。
不過即便是見多識廣的他,也震驚於賈政夫人的貪婪。他方才也跟著掃了那些東西一眼,俱都是些貴重稀罕之物,算下來價值不菲啊。
而且,弟媳婦偷占亡嫂的嫁妝,這可真是……窮瘋了吧!
就在這個一觸即發的時候,有個披頭散發的女子沖進來,尖著嗓子喝叫,「你說是周氏的嫁妝,難道就是了?還有沒有天理了,大伯變著法兒地搶占弟媳嫁妝,老爺你要為我做主啊。」
來人自然是王氏,她在房裏聽著勢頭不對,便趕忙甩脫了丫鬟跑出來。因路上跑得太快,連發髻也散開了,頭發亂七八糟地垂下來,形象十分狼狽。這副丟臉的樣子,直氣得賈政連腦門疼,連要昏倒的事都忘了。
「張兄,今日府上實在慌亂,招待不周,還請見諒,小弟改日定親自上門賠罪。」強將喉間的腥甜咽下去,賈政的臉色乍紅乍白,向張大人拱手道。也算他還清醒,知道先將不相幹的人打發走了再說。
「既如此,那在下就先告辭了。賈將軍,下官告辭了,不必送了。」張大人覺得,他這一趟來的非常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幹嘛來的,看了一場白戲不說,連杯茶都沒混上。罷了,今兒來這一趟也算是換了賈政人情,日後可不敢再攙和賈家的事了,火燒屁股一樣走了。
赦大老爺端坐在主位上品茶,冷眼掃視發瘋的賈王氏,根本就不搭理她,轉頭和苦大仇深的賈政道:,「老二,這兩天你也收拾收拾,咱們三天之後分家。三天之後,老子不想再跟你一個門兒進出,你明白麼?」
「小的們,抬上東西,咱們回了。」赦大老爺相當有山大王氣魄,一聲吆喝大搖大擺地走人,扔下榮禧堂裏一群傻在那兒的人。
「你個賤.人……」賈政想都不想,正反兩巴掌就甩到賈王氏臉上,一張臉猙獰醜惡,全無平日裏的端正文人形象。雖然賈赦是罪魁禍首,但這個女人也不是個好東西,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賈王氏被這兩巴掌打懵了,愣了好一會兒才有反應,嗷地一嗓子叫出來,伸出爪子就要跟賈政拼命,指甲不管不顧地亂撓。
「你個吃軟飯的囊貨,你還敢打我?也不想想,若是沒有我,你那早喝西北風去了,你……」賈王氏從小養尊處優,即便挨打最多也就是手掌挨兩下戒尺,承受過這個。於是,她瘋了!
賈政沒想到王氏還敢反抗,登時就吃了虧,臉上、手上都見了血,一道道的挺駭人。他本就怒發沖冠,這下更是失去了理智,一把揪住王氏的頭發大打出手。
說起來,二老爺和二太太,往日在榮國府也算是人人稱羨的一對,男的溫文儒雅、學究天人,女的賢惠溫柔、善良厚道。可現在脫下面具的兩人,就宛如市井男女一樣,破口大罵扭打成一團。
「太太,老爺,你們這是做什麼?」賈元春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驚得花容失色,失聲驚叫道:「你們還不快拉開,怎麼幹看著,不要命了麼!」
元春本是在老太太那邊受訓,可有些課程讓她一時難以接受,所以老太太便讓她回來散散心,順便好好考慮一番。她其實也知道那些學了好處多多,可礙於平時大家閨秀的性子,還是要矜持一二的。原想回來跟母親說說話,誰知父母竟是這樣迎接她的。
好容易安撫了哭個不停的母親,又給氣得要死的父親請了安,賈元春才有功夫去聽下人說方才的事。聽完之後,登時便柳眉倒豎,一雙鳳目陰測測地瞪向大房的院子。
她原沒想跟大房撕破臉,畢竟她是想入宮的,父親的官職太低,還有要依仗大房的地方。可現在看來,兩房人是沒什麼情面可談了,她那個好大伯不拖她後腿,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她日後恐怕會在宮裏過一段苦日子了。
賈元春忍不住又心中懊惱,早知道便該勸母親將財物保管好,不能全放在一個地方,叫人一鍋端了吧。她方才去瞧了母親的私庫,裏面至少空了大半,也不知道母親真是貪得無厭呢,還是大房那邊趁火打劫。
咬牙想了一會兒,元春便哭著往老太太那裏去。不管怎麼樣,先把狀告了再說。
賈赦折騰了老二老口子一番,私庫裏又多了許多寶貝,煩躁的心情總算好些了。主要也是他想通了,自己在家裏著急也沒用,等璉兒回來就報病,日後少接近皇帝老兒就是了。再說,上輩子也沒聽說那位有什麼花邊新聞,想來是他關心則亂了。
「這些你們拿去分了,其他的全放進我的庫裏,把周氏的嫁妝單獨列出來。」賈赦點出幾張銀票,交給林之孝。從榮禧堂搜出來的東西,賈赦沒打算再歸回公庫裏,沒道理為他人作嫁。
林之孝喜笑顏開地接過來,粗粗地一看就滿意得不得了。誰知大老爺又扔了兩個五十兩的銀錠子給他,「今兒的話回得好,老爺賞你的。」樂得林大管家合不攏嘴。
第二十回為前程賈母教元春動輒驚腦補真是病
榮慶堂上房裏,賈母揉著太陽穴聽賈元春哭訴,臉色沉沉的,卻沒說什麼找賈赦算賬的話。她並不想在小輩面前丟臉,卻明白賈赦不會因此多給她些面子。於是,對一直哭個不停的元春,心中也有些不耐煩起來。
「好了元春,哭多了傷身,可不敢再哭了。」賈母瞅一個元春換氣的當兒,忙給她擦了擦眼淚,勸道:「這些大人的事不用你管,自有我有你老爺做主,不會讓你們兄妹吃虧的。」
「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心思用在進宮上,那才是你該cao心的。元春,只要你能在宮裏站住腳,能得了皇上的歡心,誰還能越過你們一家去?到那時候,那些曾經跟你耀武揚威的,都會跪在你面前祈求饒恕。」
賈母摩挲著孫女嬌美的面龐,語重心長道:「元春你記住,一時的忍讓後退並非是輸,而是為了積蓄力量,為了更好、更狠的反擊。如今你們一家勢弱,便讓那眼皮子淺的囂張一二如何,日後等你們兄妹出息了,有的他們苦吃。」
「那,那今日的事情,就這麼算了麼?」賈元春是個聽勸的,鄭重地點頭,但她還是不甘心。
「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你且放心,我自有主張。」賈母聞言就是一陣煩躁,面上卻不露出來,胸有成竹一樣說道,卻猛地話鋒一轉,「不過,現在還不是跟老大翻臉的時候,你進宮興許還能借借他的力。」
「老太太是說……」元春若有所思,她並未聽說過大伯跟宮裏的誰有關系。
「璉兒那個資質你也是知道的,比珠兒差了不止一籌,皇上怎麼會知道他,竟然還命他入宮伴讀皇子,你就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賈母言辭中,儼然智珠在握,「我斷定,必是賈赦在宮中有些關系,有人在皇上耳邊提過些什麼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