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頓,將這句讓何青梅更形絕望的話語,吐了出來:「他早就知道了。」
「是嗎。」
何青梅聽著自己的聲音說出了這麼兩個字。有一個小小的自己,縮在心口,輕輕地重複著,是嗎?
原來,她居然一點都不吃驚嗎?
是呀,怎麼會吃驚呢?一切的一切,早已經露出端倪。從前覺得奇怪的,從前覺得無所適從的。從前覺得不應該的,只要是因為這個原因,居然一點都不奇怪,居然,全部都找到了答案。
「青梅」
高世昌上前一步,看著何青梅蒼白無比的面色,擔憂的很,他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何青梅和慕容口中的慕以竹知道的事情究竟是個什麼事情,他只是知道,何青梅的樣子很糟糕很糟糕,糟糕的高世昌甚至毫不懷疑,只要再輕輕使上那麼一點點力氣,那個倔強的,從來不願意認輸的女人,便會那麼倒下去。
何青梅挺直了腰背。她沒有像是高世昌害怕的那樣倒下去,她甚至,從未曾有過的堅強,此時此刻,她告訴自己,她不能倒下,她不是慕容口中那麼可笑的可悲的。她不是一個一直被蒙在骨子裏的傻瓜,她也不是,慕以竹的負擔。
慕容看到何青梅那驕傲的樣子,覺得刺眼的很,他以為,她會痛不欲生,可是,她反而是比一開始知道真相要殺他的時候還要冷靜,脖頸處不斷的刺痛,讓男人一時間忘記了對何青梅的忌憚害怕:「我很期待, 你會怎麼對待自己最愛的人。」
他害怕何青梅,可是,醫護人員的存在。讓慕容忍不住去挑釁,他早已經忘記了,自己現在和何青梅說著的人,是自己的兒子,他從來都是這樣一個自私卑劣的人,怯懦卻又自大,用別人的痛苦來成就自己的快樂。
「像是殺我一樣,去殺了他?那樣的話,可真的是太棒了,嘿嘿嘿嘿,嘿嘿嘿」
慕容陰陰地笑。
何青梅沒有像是慕容期待的一樣再次發狂。
「他是你的兒子,親生的。」
何青梅的語氣沒有任何情緒含在其中,她只是在敘說一件事實。
「我的兒子,親生的?」
「親生的,把我送進這裏,我沒瘋,可他卻把我送進瘋子窩裏,他該死,他該死,咳咳咳咳,我應該生下來的時候,就掐死他!」
慕容的情緒反而先激動了起來。
何青梅深深地望了慕容一眼,這個從來自負風流瀟灑的男人,現在的樣子,從未有過的淒慘狼狽,女人唇角突然勾勒出一點笑容:「不,你瘋了。」
「我們走吧。」
何青梅對著高世昌說了一句話,轉身便向著外面走去,毫不遲疑,太過堅決。
慕容狂亂的神色一頓:「你不是要殺了我嗎?我殺了你的父母,你怎麼能夠走?」
高世昌的腳步一頓,他臉上的神色驚疑不定,他想要回身去問,慕容究竟在說些什麼,可是,女人的一只手攥住了高世昌的手,拉著他,往外面走,毫不停留。
「何青梅,你回來!」
慕容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徹骨的寒冷,比起何青梅掐住他的脖子要殺死他的時候還要可怕的寒冷:「我沒瘋!」
「是何大年指使我的,是他讓我盜取公司機密的,是他逼我的!」
「不是我,咳咳,救我,不是我」
慕容的神色癲狂而可憐,他不要被留在這裏,不要單獨被留在這裏,他快要瘋了,他已經瘋了,不,他沒瘋,沒瘋!
「我,咳咳,不是瘋子,不是,放我出去,求求你,放我出去......」
他一直喊著,一直用那破碎的嗓音無助地喊著,直到徹底失去了聲音,直到醫護人員將一管鎮靜劑注射入他的手臂之中。
醫院外的陽光,如此燦爛,燦爛的讓人想要流淚,何青梅仰望著太陽,眼角,驀然滑下兩行淚珠,順著眼角,滑落至下頷,沾濕了前襟。
風如此地冷,冷浸了骨髓,讓她幾乎想要伸出雙手,將自己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