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梅的手乍一碰到慕以竹的胳膊,男人的臉色一變,便像是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般,更加像是碰到什麼髒東西一般,迅速地躲了開去。
還有什麼,比起慕以竹那些狠絕無情的言語還要傷人的呢?還有什麼,比起方才被她撕碎的那份離婚協議還要讓她絕望呢?
何青梅以為已經絕望痛苦到了頂點,此時方知,有的,有比那些還要痛苦絕望的情形,那便是男人身體本能的反應,那麼清晰,那麼明確地躲避著她的碰觸,避如蛇蠍。
「我們是青梅竹馬呀」
我們一起長大,為什麼,你會避我如蛇蠍,何青梅喃喃著,一時間,癡傻了一般,一張粉面,徹底慘白了顏色,宛若抹了一層死寂的石灰,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青梅,我們都已經長大了,青梅竹馬,終究只是少年時候的陪伴,也許美好,卻不是永久,你沒有做錯,只是我無法愛上罷了。」
慕以竹望著何青梅的旁邊,那裏有一株植物,是仙人掌,養了一年了,一直擺在那裏,偶爾撒點水,經常曬曬太陽,就這麼習慣著,一直照料著,都忘記了,最初的最初,那是何青梅送給他的,她那個時候告訴他,仙人掌是最好養活的植物,送他花的話,害怕過早的凋零,讓他養著仙人掌,便是時時刻刻提醒著他,她的存在。
何青梅的存在,不需要提醒,早已經在二十多年的日日夜夜中,化為了水,化為了空氣,化為了血液,化為了他在乎的,他習慣的所有,只有她。
「是因為白清沫嗎?」
何青梅的聲音輕輕的,像是怕驚醒什麼一般。
「對!」
慕以竹聽到自己毫不猶豫地承認。
「你要和我離婚,離婚之後,是要和白清沫結婚嗎?」
「嗯。」
這一聲肯定,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了出來。
「我不會同意離婚的。」
何青梅突然笑出了聲,笑的有些瘋狂,她抓起桌子上那份造假的懷孕證明,扔到了慕以竹的臉上,男人不閃不避,紙張側面太過削薄,劃過男人的臉頰,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慕以竹恍若未覺,只是冷冷地望著她,似乎對何青梅的堅持,毫不為所動。
何青梅張了張嘴,看到男人臉上的血痕,她第一時間,直覺地便想要關心道歉,可是,反應過來之後,女人卻將自己那不老實的舌頭狠狠地咬了一下,劇痛,讓她清醒,清醒地品味著慕以竹給予的絕望,清醒地接收著屬於何青梅的決不妥協。
「慕以竹,我不會放開你的,除非,我死!」
何青梅笑著說出了這句話,然後,轉身便走。
「何青梅!」
慕以竹本來是想著隨何青梅鬧的,他甚至是有些報複意味地看著她痛苦,為了她說的孩子,為了她說的該死的懷孕,可是,何青梅丟下的那個死字,幾乎是瞬間刺激了慕以竹最脆弱的那根神經:「你剛剛說什麼!」
他的眼睛泛紅,帶著些血色,美麗的丹鳳眼,添上了危險的氣息。
何青梅怔了怔,望著那雙眼:「你還在乎嗎?我是死是活,你要是還在乎的話,便離開白清沫,和我繼續在一起,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你不要太任性!」
慕以竹咬著牙根,一字一句地對何青梅說,他的手,狠狠地攥住對方的手腕:「沒有誰離了誰活不下去,何青梅,你的生命,不是只屬於你一個人的,你忘記了你父母對你的祝願嗎?他們希望你永遠幸福快樂地活著,你忘記了肚子裏的孩子嗎?你不能剝奪他出世的權利!」
「我活不下去!」
猛地一揮手,將慕以竹桎梏著自己手腕的大手打開,何青梅一步步後退,讓慕以竹的整個身子,都能夠存在自己的視線中,她望著這個自己無法舍棄的人,笑的絕望又悲哀:「我活不下去,你離開了我,我會活不下去的。」
「啪!」的一聲,這是慕以竹第二次打何青梅,比上一次她不顧危險擋在啟動的車子前面還要狠的一下子,幾乎是瞬間,何青梅半邊姣好的容顏上,便浮現出了清晰無比的五指印記。
「沒有誰離開誰活不下去,何青梅,你記住,我負心在先,我絕情在前,是我對不起你,是我不要你了,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你說死,是對所有在乎你的人的背叛!」
慕以竹額頭有青筋冒出,他的頭一陣陣劇烈的痛楚,他害怕那個死字,無比強烈地害怕!
他的病情,幾乎沒有治愈的可能,連美國那邊最權威的專家,都說讓他早做准備,而何青梅,她居然在此時此刻告訴慕以竹,她若是失了他,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