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一路逃跑的某個時間點,鳳陽突然間停止了,因為她,看到她即將跑進夢靨幻境裏面了,如此想來,她何不在幻境中取了她的性命?
但是,秦夙華陡然間也停下來了,她其實早就敏銳地感知到這棵大樹有古怪了,現下身後的人也不追來,那麼必定是這裏面有東西沒錯了,「怎麼不追了?不是要殺我嗎?」
「你很聰明。」
鳳陽的臉色不算是猙獰的了,明白她方才做那些是為什麼的時候,她竟是心平氣和起來。斷了的手臂痛苦得流淌著血液滴流在地上,是永遠也補不回來的了。
她是個恩怨分明之人,強忍著痛苦,嘴上逞一時之快,想要把仇恨都發泄出來,「不過太聰明的人會死得快,你猜的不錯,他們的確是在裏面,你故意引起我的憤怒,若是能殺了我最好,若是殺不了我,你也能在和我周旋的時候,找出夢靨幻境的陣眼在哪裏。很好,非常好!」
秦夙華覺得,她說好的時候眼神都是放著恨意的。知道自己被耍了所以憤怒了嗎?咆哮吧鳳陽,我會讓你更加咆哮的!妄圖傷我兄姐之人唯有鮮血才能將你們的罪責洗清!
鳳陽眼裏閃出道道奇異之色:「但越是聰明的人死得越是快,你沒有想過,你自己也會死在裏面嗎?堂堂的巫尊大人,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摻和妖族之事,也算是你的日子走到頭了。我等著給你收屍。」
第43章 他穿花扶柳而來
秦夙華剛走進這個幻境就感受到了一股深深隱藏在大地伸出的律動,這種律動看似無形,實則具有深刻的天地規則之奧妙,她的瞳孔驟然閃過一道金色光芒,透過這雙眼睛再看此間一草一木,不禁駭然於鳳陽的能力。
這裏所有的物件都是由靈子組成,而非自然形成。所有看到的皆是幻象,愣住了那麼一瞬間,可下一秒她低低地笑了,對空氣中那道詭異的波紋道:「不愧是鳳陽,此間幻陣的確構造精密難以破解,但你忘記了一點,這些可以麻痹人視線的萬象都是由你的精神力構成,一旦有人的精神力大過於你,便不攻自破了。」
主持陣法的鳳陽頓時駭然,可這駭然也就是那麼一瞬的時間,立刻平靜下了心神,這丫頭善於攻心,才玄仙修為說破了天去也不可能會有比她還要高的精神力。就連帝俊後土都能被困在她的夢靨幻境之中,她怎麼可能會逃脫?
她站在陣眼處,捏出無數法訣,一道道光芒從手指間綻出,如同食人花開出的花朵般妖嬈。
就在秦夙華等著鳳陽再次開口的時候,陡然間面前的畫面轉變,她此刻站在一汪湖水邊上,而這汪湖水倒映出秦夙華的臉龐,盡管那張臉是她,可是那湖水中的人卻不是今生的秦夙華,反倒是前世的秦夙華。
用她的話來說,前世的她,並沒有感受到人間的溫情,相反的,身為孤兒的她總是很涼薄,總之是個碌碌無為渾渾噩噩的人,活得糊裏糊塗不明不白,死的時候也沒人記得住她,更不可能會有人給她舉辦葬禮。
說起來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自己了,她不知道這個女人想要做什麼,但她知道,這世上的事沒有絕對的,她時刻保持著清醒就好,對方永遠也拿她沒辦法,除非找到了她致命的弱點。當然了,這個弱點是不可能會被人找到的,因為盤古大神從她重生開始就一直在庇護著她。
就拿她的眼睛來說,這是一雙能夠穿透所有障眼法的慧眼,任何幻境在她的眼裏都能直戳本質,她算不上是騙了鳳陽,若說是騙,也唯有是騙了她自己精神力,她的精神力量確實不及她。
秦夙華知道自己的弱點在哪裏,她最怕看到的是巫妖大戰,自己的兄姐們被妖族所殺,更怕的是看到所有的一切化作灰燼,巫妖大戰結束之後大地上人族興旺,這才是她最怕看到的。若說洪荒大地上人族興旺起來,屆時她又沒有死去,那麼她不知道該以何種心情活下去了。前世為人,今生為巫的宿命叫她無力回天,也無法拒絕……
她知道自己的心情很亂,她一直在催眠自己,她是巫族,就該以巫族為己任,然而這湖水之上倒映的卻是她為人的相貌,一頭烏黑的頭發用披散在肩上,白襯衫、藍色的牛仔褲,耳邊戴著一對白色耳機,兜裏揣著一只oppo手機,臉上是醉人的神情。
就在她思維極度混亂產生了時空錯亂感的當口,砰然心動的感覺湧上心頭,水面上的倒影轉而變成了一名男子。
她的目光終於緊緊盯著他,一瞬不瞬地,他一襲黑袍,而這黑袍的衣角上是一溜白色花邊,那是她覺得他穿著純黑色的衣服太過單調,於是施法將他的衣服變成了這副模樣。
這個人名叫柳墨,他不是別人,而是陪伴她走過無盡的混沌歲月的人,是陪著她度過最難熬的可怕時光的人,是為她遮風擋雨了半個輪回的人,是送了冰魄劍給她的人。
明知道他的幻象,明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她內心的雜念而生,但是她仍然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慢慢地,慢慢地靠近水面,此刻的她多麼想用手去摸一摸他的臉頰,這麼想著她也這麼做了,仿佛那裏有著無法抗拒的誘 惑。
可是一道水花突然驚起了她,她定睛一瞧,青墨的身影竟是漸漸地浮出水面。
他從湖水中露出身形,漸漸地走了出來。
他穿花扶柳而來,黑白兩色的衣袍間有著她相熟的印記,春日的氣息迎面撲來,柳是他的信物,也是他最為珍視的東西,秦夙華想起了在很多年以前,她還是個女童身體的時候,她靠在柳樹的樹幹邊,那個時候的他,還未化作人形,他便說:「等我修煉成人形了,一定要抱抱你。」
「抱我做什麼呀?」她心裏憋著笑,故意問他。
他似乎是不好回答,自己心裏那點想法總是會被她看穿,停了好一會兒才是搖了搖枝頭上的葉子,莎莎作響,「每次都讓你靠,靠得我腰酸背疼的,再說了,你不還是個小女孩麼?抱一下又怎麼了?還能少塊肉,而且你以後都不用走路了。」
「難道讓你抱一輩子不成?」
「好啊好啊……那……你就……就讓我抱上一輩子!」
嘭嘭嘭,心跳為什麼跳的那麼快,「不害臊!」
她低低地罵了他一句,然後又沉沉地昏睡過去,等她醒來又是繼續說話,她醒著的時候永遠比睡著的時候少很多很多,但每次她只要一醒來他都會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