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尋找愛情的鄒小姐

匪我思存 作品,第84頁 / 共1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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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搭好了香檳塔,我和蘇悅生一起開香檳,客人們紛紛吹口哨拍巴掌,蘇悅生俯身深深地吻我。客人們起哄得更厲害,音樂聲響起來,我和蘇悅生跳第一支舞,其他人紛紛加入進來。

大家都似乎玩得挺開心。

我看准了李雲琪獨自待在船尾的時機,於是走過去同她笑嘻嘻打招呼:「李**。」

李雲琪臉色當然不怎麼好看,她並不是真正能沉得住氣的人,從她以前對我媽做的那些事我就看出來了。她冷冷地問:「怎麼?打算把我推到水裏去?」

我聳了聳肩:「又淹不死你,有什麼趣。」

李雲琪說:「你不要太得意,你仗著什麼勢……」

我笑盈盈地反問:「那你又仗著什麼勢?」

我很舒適地靠在遊艇欄杆上,風吹得我的裙擺呼呼作響,大海反射著太陽,無數金色的碎片在浪尖閃爍。遊艇上方的白色篷帆遮去大半日頭,讓人覺得蔭翳清涼。我說:「人生就是一條食物鏈,小魚吃海藻,大魚吃小魚,鯊魚吃大魚……越是有錢有勢的人,越是處於這條食物鏈的頂端。從前我沒有這麼深刻的認識,是你讓我學會了現實。尤其當你把我的自尊踩在腳底的時候,我終於明白,有勢可仗是一種能力。不錯,以前我處於食物鏈的底端,不,說是底端不對,其實我這種人,比真正沒有錢的人更可悲。因為真正沒錢的人,進入不了你的視野,跟你的生活沒交集,說不定你見到了,還會憐憫一下窮人的落魄,就像大魚憐憫渺小的海藻……而像我這種暴發戶的女兒,有一點錢,卻又遠遠比不上你們身家億萬,所以被你深深地鄙視。我就是海裏的小魚,你這種大魚,生來就是可以吞噬我們的。」

「你生在食物鏈的頂端,作為你爸爸的獨生女,你像公主一樣高高在上,所以踐踏我的時候從不心軟,也不用心軟,因為我沒有辦法反抗你,只能被你撕扯吃掉。可是你沒有想過吧,有時候食物鏈也不是那麼穩定,命運最奇妙的地方,就在於它不會一成不變。被你吃的小魚,某天突然就成了鯊魚的附庸,當你被鯊魚撕扯吞噬的時候,小魚會遊離在鯊魚的齒縫裏,品嘗你血肉的滋味。嘖,請你放心,我也會好好享受踐踏你的滋味。你專程請我和媽媽去令尊的生日宴,我當然也會禮尚往來,在一個特別隆重的場合,在這樣一個你所有朋友都關注的場合,好好羞辱你,欺負你,才不枉我用力爬到這食物鏈的頂端。」

李雲琪終於被激怒,她眼中似要噴出火來:「賤人!」我眨著眼睛裝出無辜小白兔的樣子,提高了聲音喊:「你為什麼罵我?」

她惡狠狠朝我撲過來,我操起旁邊桌子上擱著的冰激淩碗就扣到她臉上,巧克力冰激淩從她鼻尖一直淌到胸口,她這件華倫天奴當季新款啊,徹底完蛋了。從她上船的那一刻我就想這麼做了,看著她滑稽的樣子,我開心地哈哈大笑。李雲琪被一激,撲上來抓住我的胳膊想要將我推下海去,我放聲尖叫,死死抱著欄杆,好像隨時都會墜入海中,整條船上的人都被驚動,客人們全湧過來,好多人想要拉開李雲琪,她像個瘋子似的咆哮:「賤人!這個賤人!我要撕爛她的嘴!」

城市假期 Amo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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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悅生將我從欄杆上抱下來,我把臉埋在他懷裏,裝得像鵪鶉似的瑟瑟發抖。當然不用他發話,有人勸有人拉,他們把李雲琪弄到船艙最底下去,船長會叫快艇來將她送上岸。

我在蘇悅生耳邊說:「我討厭李家父女。」

蘇悅生說:「以後你不會再看到他們。」

蘇悅生說話算話,那之後我再沒見過李家父女。那段時間我非常囂張,天天拉著蘇悅生出入各種場合,幾乎本地所有的高端宴會,我都會插上一腳。有我在的地方,當然就沒有李家父女,李家父女從此在交際場上絕跡。所有人都知道李家得罪了蘇悅生,都不用他發話,自然有人找李家生意上的麻煩,我聽說李志青被弄得狼狽不堪,焦頭爛額。

我媽被騙的那一箭之仇,我終於替她報了,但我也並不覺得很高興。

就像我在遊艇上對李雲琪說的,這是一條食物鏈,我爬到更高的地方。從前踐踏我的人,被我踩到腳底下,但我並不覺得高興。我實在無法理解,李雲琪是怎麼覺得這有樂趣,欺負人有什麼樂趣可言?

尤其欺負一個沒法反抗你的人。

我只覺得無聊。

十九歲生日那天,蘇悅生送我一只翡翠手鐲,我其實並不怎麼喜歡。因為在我覺得,這種東西都是老太太才戴的。不過我還是裝作很歡喜的樣子,將它攏在自己胳膊上。

十九歲生日對我而言,既快樂又惆悵。這一年裏發生了很多事情,跟程子良從相識到分手,都是我不曾想象過的,我也沒有想過,十九歲生日會和蘇悅生一起度過。

但世事就是這麼奇妙,吹熄蠟燭之後,蘇悅生問我:「許了什麼願?」可是馬上他又阻止我,「別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我笑嘻嘻岔開話:「你生日是哪一天?我要想想到時候送你什麼才好。」我雖然不知道翡翠鐲子多少錢,但看它晶瑩剔透,綠得好似一汪春水,想必價值不菲。在物質上我並不想占蘇悅生便宜,也許是微妙的自尊心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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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悅生並沒有告訴我,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臉頰,我順從地親吻他,他卻俯下臉,輕輕地吻住我,過了一會兒,他才在我耳邊說:「等我過生日的時候再告訴你。」

那天的晚餐陸陸續續吃了四個多小時,走出來的時候夜涼如水,倒是一輪好月,朦朧的月色映著街景,花草樹木都似乎浸在牛奶裏,籠著淡淡的輕暈,月色實在太好,於是我們一路走一路說話,司機開著車遠遠地跟在後頭。

我告訴蘇悅生:「我小時候可羨慕別的小朋友了,他們過生日的時候,爸爸媽媽總帶他們去公園劃船。我媽那時候忙著站櫃台,連星期天都不休息,有一年過生日,正好遇見她休息,可把我高興壞了,我媽說帶我去劃船,到了公園一問,鴨子船要一小時三塊,普通的劃槳船也要一小時兩塊。那時候我媽一個月工資才幾十塊錢。我知道不能叫她為難,就自己說累了不想劃船了,就在岸上看看。那天我和我媽就坐在公園湖邊的椅子上,一直坐了大半晌。看人家劃船,其實也挺有趣的。但我媽總覺得委屈了我,從公園出來,她帶我到蛋糕店去買了一塊蛋糕。那是我第一次吃奶油蛋糕,真甜。後來我媽有錢了,每年過生日給我訂最貴的蛋糕,吃著吃著也就那樣。說起來好笑,我都長這麼大了,一直都沒有去公園劃過船……」

蘇悅生牽著我的手,倒像牽著一個小朋友,他一直沉默地聽著我說話,這時候突然問:「要不我們去公園劃船吧?」

我白了他一眼:「公園早就關門了。」

「咱們爬牆進去。」

我還以為他是開玩笑,結果他一招手,司機就把車開過來了,他把我拉上車,然後對司機小許說:「去公園。」

小許真是沉得住氣,一句話都沒問,把車子掉頭就朝公園駛去。我卻沉不住氣:「你不會是認真的吧?我就是隨口說說……要不我們明天去劃也行!」

「我想劃船,就今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