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澤洪應著老婆的話,皺著眉頭去開門,一看,站在門外的是清風。
「你來幹嘛?」張澤洪一怔,然後意識到來者不善。
「找領導匯報一下工作和思想,打擾了。」清風一臉正經地說。
「有事兒明天再說!」局長大人作勢要關門。
「那這樣吧,我把工作和思想匯報寫在這份報告中了,您看看吧。」清風還是一臉正經地說。
張澤洪看他賴著不走,就看看老婆的臥室門,猶豫了一下,接過清風手上的大信封,大信封很輕,裏面當面不可能是錢。
「不打擾了,祝您有個好夢!」清風說完,扭頭走了。
清風走後,張澤洪看著深洞洞的樓梯井,心中開始不安。他返回書房,把大信封放到桌面上,盯著它看了一會兒,信封是省人大常委會專用的,他不解地慢慢打開。
是一封舉報信,實名舉報信,在信的末尾,是清風一筆一劃的署名簽字。
張澤洪認真地閱讀起了舉報信,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拿信的手開始不由自主地抖動。就在這個時候,老婆從臥室裏出來了,不滿地走進書房。
張澤洪聽到了腳步聲,迅速將舉報信和信封塞到了抽屜裏。他不想讓老婆看到,因為嶽父大人目前還是市檢察院的副檢察長,一個有些固執的老頭子,他們不是一路人,卻進了一家門。
「誰呀,這麼煩人!」老婆站在門口,不滿地問。
「一個同事,上午開會把筆記本落會議室了,明天還要去市政府開會,就讓他給送過來了。」張澤洪一邊強裝鎮定地說,一邊拍了拍原本就放在桌上的會議記錄本。
老婆看了一眼他有些蒼白的臉,卻沒有發現更多的異常,轉身回屋裏繼續睡覺去了。等老婆入睡後,張澤洪才又拿出了那封舉報信,再次重新讀了一遍,細細地研究字裏行間隱藏的信息:他需要搞清楚,清風手上有沒有真正的證據。
清風的這一手,明顯就是在威脅他。張澤洪分析,清風的手上未必有什麼可靠的證據,但即使如此,如果這家夥真的實名舉報自己,自己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首先,張澤洪要判斷清楚:清風如果真的實名舉報自己,自己能不能成功應對,全身而退?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一來,清風信中提到的事情是真實存在的,尤其是他提到的總分包單位,經辦人,供應材料的時間、數量,這些可都是實實在在的呀。自己的侄子從中賺了多少錢他並不清楚,自己分到的那點錢雖然不多,但足夠把自己整進去了。
二來,清風信中提到的向某施工單位提前付款的事情,肯定是從財務部門拿到了精准的數據,財務部裏那幾個前朝舊臣,想必是給清風透露了不少材料。這個恐怕也能坐實。
三來,清風明確無誤地在舉報信上簽署上名字,無非是告訴自己,上一回是匿名舉報,可以不了了之。但這一回是實名舉報,正式的調查是肯定要進行的,關鍵是由誰來調查的問題,市一級,還是省一級?省裏人大還有一個不省心的主兒呀!這個清風直通馮春祥,馮春祥直通省人大,那個信封就是個提醒。
想來想去,總覺得沒有必要因為一個小小的職員,搞出那麼大的動靜,還是認輸吧!張洪澤想。
可是,如果就此認輸,真的就能換個一勞永逸的平安嗎?在他的心底裏,另一個疑問立刻冒了上來。
如果清風僅僅只是要一個調動的批准,他自然可以一批了之,反正沒人知道自己為什麼改了主意,這舉報之事也無人知曉,倒算是一筆劃算的買賣。但是,這個小子真的就只有這樣一個要求嗎?即便自己答應了他的要求,在他離開海濱市以後,如果繼續舉報自己,自己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滿盤皆輸?
左右不是,進退維穀,舉棋不定,一夜無眠。
張澤洪明白,有些事情,他必須做出決定了。
一個毛頭小子,居然敢騎到他頭上了!
恨得牙癢癢,愁得心發慌!
14.第14章 震鼓偃旗
舉棋不定之時,張澤洪選擇了拖延、觀察:我也不說讓步,也不說不讓步,等你清風再來上門,見機行事。張澤洪心中清楚,上杆子的買賣,談不成好價錢呀!
清風似乎也不著急,安安靜靜地過了一個春節,期間回到沂蒙山區的老家,高高興興地跟父母一起過了個春節。
清風的老家在沂蒙山區,是那種典型的窮鄉僻壤。清風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家民,清風在家行大,下面還有一個妹妹,已經讀完高中,在縣城的工廠裏打工了。春節是難得的一家人歡聚的時刻,清風暫時將心中的不快放下,珍惜在家的每一天,精心幫父母准備過節的事務,又抽空兒帶奶奶去縣城的醫院裏檢查了一下白內障的眼睛,盡足了做為晚輩的孝順。
期間也難免遇到中學的同學聚會,清風卻並不熱心,實在推脫不開,只去了附近村子裏幾個初中同學的小聚。小聚之酒也並不好喝,當日的青蔥少年們早已成家的成家,上班的上班,開口就是單位、職務,閉口就是錢、媳婦。清風甚覺無聊,只管喝酒微笑,心中苦楚也不與人言。
這樣子東忙一陣,西忙一天,轉眼到了節後回單位上班的日子。臨行前年近六十的父母反複叮囑清風:該娶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