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平安

人海中 作品,第2頁 / 共20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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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歎口氣,大概明白了朽木不可雕的意思,但是忽然一陣風,把他的黑衣的下擺吹到我手邊,碰到我的手指,我一恍神,低頭看到自己已經將它揪住,怕別人看到,趕緊撒手放開,臉上一熱。

後來想想,本宮大概天性裏有個賤字,人人對我誠惶誠恐,我偏顛顛地想討一個永遠對我是一張冷臉的人的歡心,只想他對我笑一笑。

可惜季風從來都不笑,也不說話,害我偷偷去問皇兄,他是不是一個啞巴。

皇兄狂笑,對著我說,"平安,你真行,還沒治死他,先把他治啞了。"

我大怒,原來他不啞,只是不對我說話,氣沖沖去找他算賬,鸞車起駕回宮,進了院子也不要別人跟,一個人沖進他屋子裏。

不要人跟還是有些私心的,我怕自己怒起來又隨口說些不得不事後改口的話,跟著鸞車回來的還有皇兄的幾個侍衛,我帶的人少,他就多事讓他們跟著來了,順便帶點東西回去,他們不了解我,真要當場把我的話句句照做,再要我急著喝止,我皇女的威嚴豈不是掃地。

其實季風的屋子就在我的左側,今早我去皇兄處的目的是為了問季風是否身有啞疾,怕他聽了傷情,出門時就沒讓他跟著,沒想到結果卻是這樣,想想我一心對他體恤,他卻如此對我,自然是把我氣得七竅生煙。

院子裏非常安靜,隱約有水聲,我喜穿軟底鞋,走路也沒聲,他房門是合著的,我伸手去推,還沒搭上便停了。

門縫裏有蒸騰水氣,他背對著我,正從木桶裏跨出來,我不欲出聲,卻聽到自己"噫"了一聲,鼻端一熱,雙手去掩,唇上已經沾到了,濃熱的血腥味。

他一定是聽到聲響,猛地回頭,眉眼俱是一片寒霜,透過這樣狹窄的門縫,竟嚇得我倒退一大步,再抬頭門已經打開,他衣服穿得匆忙,腰裏只是隨便一束,領口微開,我眼前又有那個背影晃動,捂住鼻子的手就更不能放下來。

他低頭看到是我,眉眼裏原有的寒霜突然化作風暴,只說了一句,"公主,請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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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看得渾身冰冷,這些日子的委屈突然湧上心頭,忍不住大哭起來,哭著還要端出公主的架子喝他,"你,你大膽,竟敢叫本宮自重,大膽,大膽……虧我還每天惦著你不說話,虧我還去問皇兄你是不是有啞疾……"

我一開始還說得有點公主的意思,後來就語無倫次不象話了,自己都聽不下去,只好淚奔,還對他甩著袖子下了最後一個命令,"你,你不許跟過來,滾遠點,遠點!"

我轉身往院子外跑,可恨微瘸著腿,怎麼都跑不快,還未到門口便撞到人。

眼前一片黑,抬頭看竟是季風,我還未長高,或許是長不高了,仰頭才能看見他的臉,他卻已經蹲下來,皺著眉頭看我。

我少有機會這樣近距離與他對視,一時呆住,又淚眼朦朧,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那些寒意漸漸消失,這才想起自己臉上應該狼狽到極點,又想伸手去遮。

但是臉上一暖,是他用手來抹了一下,掌心裏自然是鼻涕鼻血眼淚混合在一起,一大把五顏六色。

很少有人碰我的臉,我吃驚,又叫了一聲"大膽",聲音卻像蚊子叫。

他好像歎了口氣,無奈至極的樣子,最後伸出手來,問我,"抱?"

我原想硬氣地拍開他的手,但身體不爭氣,轉眼便攀住了他的脖子,趴在他肩上還有些怨氣,索性埋下頭,把臉上的一塌糊塗全擦在他脖子裏。

第3章


七月流火,暑氣蒸騰,我最恨這種時候,因為整天都被困在院子裏,想出去逛逛都很難,有時候就忍不住發脾氣,把藥碗掃下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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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一向是倚老賣老的,立在旁邊訓我,"公主啊,這毒日頭你怎麼好出去?中了暑又讓皇上怪罪我們。"

我想說"廢話,不怪罪你們難道怪罪我?"但是側頭看到立在旁邊的季風,就咽回去了。

最近我越來越像他,話少,少說一句是一句。

上周我終於打聽到季風家關在天牢裏的人數,三百二十七,仍是皇兄告訴我的,皇兄大概怕我搞不清這數字所代表的含義,特地讓一大內侍衛揮劍削了一大捧竹簽子給我,密密麻麻攤在桌上,讓我數著玩。

皇兄變態成習慣了,我也沒當一回事,捉起袖子將那些竹簽子攏了捧給坐在旁邊的小侄子,跟他說,"你爹給你玩的,學著點算數啊,下回我來考你。"

小侄子才三歲,聽完本宮的話哇地一聲就哭了,我便趁亂走了,可惜沒人抱,走不快。

我來皇兄這裏從來不帶著季風,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回去後再看到季風就覺得他頭上總是盤旋著三百二十七條陰影,看著看著便甚覺佩服,壓力這麼大,難怪他不肯笑,換了我,一定早就因不堪重負而每日貼地而行。

我跟季風撒嬌,說我再不跨出這院子就快悶死了,季風一開始全不理睬我,後來經不住我纏功,只說,"中暑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