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爺裏有三個都是只進不出,滿大夫帶了禮物去孝敬他們,他們什麼也沒回送,態度也很倨傲,好像接受了禮物就是對送禮人的恩惠似的。只有大爺給了滿大夫一個紅色的圓筒筒,直徑跟滿大夫買的那種餅幹筒差不多,但比那個長,大約有一尺左右,外面裹著紅布,捆著細細的麻繩。
大爺回禮還舉行了個儀式,是在一個擺著好些長條桌子的屋子裏舉行的,長條桌子上擺著一些木頭人像,還有香爐冒著輕煙,可能是傳說中的神龕。滿大夫沒讓她進屋,她只能站在屋外遠遠地觀望,依稀看見滿大夫下跪了,叩頭了,跪了好長時間,叩了好些個頭,然後才從屋裏出來,手裏就多了那個紅色的圓筒筒,應該是大爺的回禮。
她不知道這個紅布裹著的圓筒筒是什麼,估計又是什麼粗糙的餅幹,但大爺發筒餅幹,滿大夫就得跪那麼半天,好像有點說不通一樣,而且捆得這麼嚴實,難道是怕滿大夫偷嘴?
等兩人一走出大爺的視線,她就悄聲問:「大爺送給你的是什麼?」
「神器。」
「神氣什麼?」
「神器就是神器。」
她悟出大概是「神器」,而不是「神氣」,好奇地問:「幹什麼用的?」
「辟邪的。」
「辟什麼邪?」
「辟你的邪。」
她不快地問:「我有什麼邪要辟?」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到什麼時候?」
他不回答。
她越想越好奇,是不是什麼下蠱的東西?把她麻翻了好「幹掉」她?但他應該不是那樣的人啊,如果他要「幹掉」她,昨天就可以下手,哪裏用得著搞這麼個破筒筒來下蠱?
她不停地追問,但他像個石頭人一樣不吭聲。
第7節
是誰說「下山容易上山難」來著?丁乙現在恨不得提著那家夥的耳朵狠狠教訓他一番,因為她的切身經曆證明下山比上山更可怕,上山嘛,主要是用勁的那一刻腿很痛,也主要是用勁的那條腿很痛。而下山就不同了,不論哪條腿上前,都是兩條腿痛,伸出去的那條腿懸掛痛,沒伸出去的那條腿支撐痛,還有渾身上下每塊肌肉都被卷進去了,到處痛。到最後,她都不敢邁步了,心有預痛。
她央求說:「歇一會吧,實在走不動了,腿太痛了,比上山還痛。」
滿大夫只好又背起她,感歎說:「唉,你說城裏女人有什麼用?」
她辯駁說:「城裏女人在山裏沒用,但回到城裏就有用了。」
他沒答話。
她又發現他一個規律,如果他被你駁倒了,他不會說「你說得對」,更不會認錯,他會不吭聲,好像怕贊同你一句,你就會驕傲一樣。
她也就點到為止,不窮追猛打,只安逸地趴在他背上,像坐轎子一樣,而且是肉轎子,一顛一顛的,很舒服。
她不喜歡沉默,但他不喜歡說話,她只好采用提問的方式逼他說話:「怎麼幾個大爺都住這麼高?」
「老人嘛,當然住得高。」
「老人住這麼高多不方便啊。」
「有什麼不方便的?」
「上下山不方便啊。」
「你以為他們都像你一樣不會爬山?他們爬了一輩子山,比誰都會爬。」
「再老點呢?老得不能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