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覺得攢一點是一點——」
她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恨不得對他說:我嫁給你,不要你父母一分錢,你叫你父母別替你攢錢了,買點肉吃吧。
那個面實在是不好吃,很淡,沒味道,又有點油膩,她勉強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但她還是不放碗筷,裝著在吃的樣子,一直吃到每個人都放下碗筷了,她才跟著放了碗筷,但他媽媽很快就發現她碗裏剩了很多面,擔心地跟他嘀咕什麼。
他問她:「你想吃什麼?我媽給你做。」
她急忙謝絕:「我吃飽了,什麼都不想吃了。」
「在我家你可別客套,一套就要餓肚子的。」
「我真的吃飽了。要不,我吃幾塊你帶回來的餅幹吧。」
他連忙跑去拿了一筒餅幹給她,包裝紙已經破了,估計是送不出去的那種。她掏出一塊嘗了嘗,不難吃,但也沒什麼特別好吃的,就是一點甜味,頂多五毛錢一筒。虧他買了那麼多筒,多重啊,這麼遠背進來,真難為他了。
他家有個電視機,黑白的,大概十四英寸左右,但接收不好,總是有些橫條紋斜條紋,兩個播音員周正的「國臉」不時被扯歪了,扭曲了,好像在做鬼臉一樣。
他家兩個老人都極虔誠地坐在堂屋看電視,堂屋裏還站著七八個人,老的小的都有。她開始以為是來看她的,後來才發現人家是來看電視的。他也坐那裏看電視,還搬個板凳,請她看電視。
她陪著看了一會電視,覺得沒什麼可看的,人又很累,就悄聲說:「我很累,想睡覺了。」
他連忙帶她去臥室。
在如豆的燈光下,她看見是張很高的床,床前有個踏腳板。她問:「在哪裏洗澡啊?」
「洗澡?晚上沒地方洗澡,要洗明天中午暖和的時候到山後面的塘裏去洗。」
「那你們平時——睡覺前不——洗個腳?」
「我給你弄點水來洗。」
他出去了一大陣,端了一個瓦盆進來,放在地上:「你洗吧,我出去了。」
她叫住他:「就一個盆子?又洗臉又洗腳?」
他又跑出去,過了一會,又拿了一個瓦盆進來:「用這個洗腳吧。」
他出去後,她拿出自己帶來的毛巾肥皂,把水分成兩部分,一部分裝在臉盆裏,洗臉用,另一部分裝在腳盆裏,洗腳用。洗臉的水剛夠打濕毛巾,洗腳的水連腳都淹不住。她估計山上用水困難,說不定得跑到山下去挑水。她能有這麼一盆熱水洗臉,已經很奢侈了,不能再麻煩他。
她將就洗了一下,到堂屋去找他:「水潑哪裏?」
他說:「你別管,我來弄。你看會電視吧?」
「我不想看了,想早點休息。」
他把水都端走了,她仔細查看了一下睡床,發現床單漿洗得硬硬的,像紙一樣,枕頭裏面不知道裝的什麼,一碰就沙沙響。
他倒了水回來,她低聲問:「你今晚在哪裏睡?」
「在柴房睡。」
她一驚:「怎麼跑到柴房去睡?」
「沒別的地方麼。」
「柴房有床嗎?」
「沒有。」
「那怎麼睡?」
「有柴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