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他一定看過很多女人的身體,至少同病房就有兩個女病人是滿大夫「親自動的刀」。她知道自己在滿大夫眼裏也只是一個女病人,甚至只是一個病人,連「女」都不是,因為闌尾嘛,男的女的都有,都長在差不多的位置,割誰的闌尾,都是那一割,他可能根本就沒把她當女人看待。你看他接尿的時候,簡直就沒覺得她是女人,一點不自在的神情都沒有。
不知道為什麼,她想到這一點,就起了一種報複心理,很想使個什麼法子,也讓他在她面前局促不安,羞愧難當。
但男人那麼厚的臉皮,女人怎麼可能讓男人羞愧難當呢?你就是把他衣服剝光了,他都不會羞愧難當,反倒是女人自己羞得往一邊望。
她頂多能讓他局促不安。
那就想辦法讓他在她面前局促不安!
主意定了,但還沒想出報複的方法,滿大夫又來了,還帶來了幾個護士,推著一張活動病床。
滿大夫對媽媽說:「樓下女病房空出一個床位,我們把她轉到那裏去——」
媽媽連聲感謝:「謝謝,謝謝,是該換到女病房去,我們丁乙還是個沒結過婚的——女孩子——連男朋友都沒有——住這裏不方便——」
她連忙制止:「媽媽——你說這些幹什麼?」
「我這不順便說兩句嗎?又沒撒謊——」
滿大夫跟幾個護士一起,抓著她身下的床單,來了個乾坤大挪移,把她連人帶床單一起移到了推來的病床上,開始實施戰略大轉移。
病房裏的人議論紛紛:
「她這是上哪去啊?」
「又要動手術?沒割幹淨?」
「哪裏呀,人家是換到小病房去了,這個病房住這麼多人,吵死人。」
「怎麼她能換,我們不能換呢?」
「人家有後門嘛——」
她感到很不自在,她最不愛開後門,最怕別人在背後指指戳戳,更怕給滿大夫帶來麻煩,於是懇求說:「我就住這間病房吧——」
滿大夫充耳不聞,徑直把她推進電梯,下了幾層,又推出電梯,推到走廊盡頭的一個病房裏。
新換的病房是個小間,只兩張病床,另一張床上躺著一個女人,床邊圍了大大小小好幾個家屬,從穿著打扮來看,可能是鄉下來的。
滿大夫交待那一大家人說:「你們待這裏可以,但不許吵鬧。」
那群人都畢恭畢敬地下保證:「不會的,不會的,我們不會吵鬧的。」
等幾個醫護人員都走了之後,她問媽媽:「是你要求換病房的?」
「我就順便提了一下,沒做指望——」
「你什麼時候提的?我怎麼不知道?」
「他們剛把你推到那個病房的時候提的,那時你還沒醒過來——」
「你對——滿大夫提的?」
「嗯,他這個人挺怪的,你跟他說話,他像沒聽見一樣,答都不答理你。但是過一會,他又給你把事辦好了——」
她心裏甜甜的,覺得滿大夫對她還是比較另眼相待的。
媽媽看了看那一幫鄉下人:「唉,換了白換,這裏也好不了多少,這還不是男的女的一大屋?」
「你別再向滿大夫提要求了,人家也不容易——」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