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清楚沒有!」
「清楚了!」
團長講完話,偵查員跑過來報告「偵聽到……該營是配屬316師的……」
「1營2營渡過南溪河,向457高地穿插;3營拖住敵軍火力,4營13:40分務必拿下1、2號高地;立刻整隊出發!」命令一條條下達,此時時間就是生命。
老街位於紅河、南溪河交匯之處,是越西北的重要門戶,越軍在老街、小曹、457高地內組織防禦,以紅河為屏障,依托高地、憑險據守,妄圖拖住我軍主力部隊前進。他們在老街構築了大量的塹壕、永備性掩蔽部和土木質發射點,在我軍前進道路上時刻做著射擊准備,必須盡快拿下這個據點!
戰士們分散在附近的樹林、建築、土坡、和工事後等待出擊的命令,這裏有個五十米的土坡,可以望見高地的A字形碉堡,遠處時不時會傳來幾聲越軍的零星炮擊。
戰鬥一觸即發!
45馬革裹屍
要問瞄靶和瞄人有什麼區別?何可為會告訴你,人體感覺上要比槍靶子小點,不好打,他今年19歲,一張娃娃臉,是個農村新兵,大家都很照顧他,他卻最討厭大家照顧他,他說軍人的天職就是殺敵,被關照讓他感覺很委屈。早上打哨崗時,他斃掉了3個越軍,現在正得意地跟周敬平顯擺「讓你們總讓我去後防,只要多給我機會就能多殺幾個」。
周敬平沒有搭理他,抽著一根快要燒到屁股的雲煙,不管第一次上戰場的是新兵還是老兵,在看到一地的戰友屍體時,也許不能說是屍體,只能稱為屍塊,都不可能再有感性情緒或者適應時間,尤其戰友又是你的老鄉,剩下的人會在戰爭中變得機警、成熟、懼怕死亡,但更多的是對敵軍的仇恨!一開始他還能經常想起陳綺菲,想起那些朋友,想起自己馬上要開始大展拳腳的事業,現在呢!呵呵!周敬平猛地吸了一口,把煙頭彈掉。
「周排長,你說我要是能立個功,部隊會推薦我去上軍校麼?」何可為一點也不介意周敬平的無視,那啥有句話不是說的什麼有本事的人都有怪脾氣麼!
「能,只要你活下來,肯定有機會!」望著這張被硝煙和汗水沖出黑道道的臉,周敬平對他點點頭。
「真的,那你給我根煙抽抽!」
周敬平這次連眼皮都懶得翻開,何可為還想再說點什麼,一聲炮響傳來,「各哨位注意了,用手榴彈砸住火力,機槍封住掃射點,」所有人都刷的動了起來,貓著腰從土坡側翼Z字形沖了下去,重機槍在後面「嗒嗒嗒」的掩護掃射。「嗤」的一聲,一發火箭彈在周敬平不遠處炸開,早在聽到聲音時,周敬平就已經反射性的撲倒,彈起的石塊泥土一下子把他蓋住,「呸呸」兩聲吐掉嘴裏的泥,一眼掃到何可為在自己的右後方趴著,腦袋一動動地抖著土,這時我方炮兵開始覆蓋性的速射,震耳欲聾的硝煙中人的直接反應就是像機器那樣往前沖。
前面的一個戰士連續投擲了三個手榴彈,借著這個口子,這一隊人快遞地通過開闊地移動到了戰壕附近,連長開始下命令用不間斷的爆炸來壓制住敵人的機槍火力,大家都紅了眼似地瘋狂掃射,投擲手鄭方群稍微站的高了些,就被一顆子彈打穿了大腿根,他拿布條紮住腿部,趴在那裏繼續投擲,突然一陣紅光閃過,又一發迫擊炮彈在陣地邊緣爆炸了,無數的彈片飛濺中只能看到鄭方群被炸上天的一條胳膊和半截身子。
借著這一瞬的強大火力,越軍迅速地跳出壕溝,不要命似地竄過來,周敬平立刻搶起沖鋒槍連射,趴在鄭方群旁邊被波及到的三班班長一看敵軍沒有完全被壓制住,剛才的炸彈把他的肚子破開了一個大口子,裏面的腸子流了一部分出來,他用左手捂住了肚子,右手肘撐在膝蓋上操起沖鋒槍就是一陣猛掃,終於把這一波二十來個人都消滅了,班長一下就栽倒了,旁邊的小戰士一邊喊著他名字,一邊掏出三角巾想給他紮一下,可沒一會兒他的腦袋就垂了下來。
炮彈不時地飛濺到周敬平的身上,用手摳出來繼續不停地射擊,僅僅一個小時不到,他一人就消耗了300發子彈和一箱手榴彈,槍管打紅了,就拋下另外換一只,把心底所有的憤恨化為子彈射向敵人,已經分不清是槍在冒火,還是眼冒金星。終於到了壕邊,煙霧中,有幾個戰士連續扔了手榴彈過去,乘著這個機會,周敬平搶先一步帶著人跳到壕溝裏,何可為看到敵人的機槍手調轉了槍頭對著排長,他突然撲上去抓住那根發燙的槍管往上舉「排長,快上啊!」腳同時猛力地踹著對方的頭盔,周敬平立刻給了敵軍一梭子彈,沒想到的是不知哪兒冒出來個越軍突然對著何可為開了兩槍,何可為的身子抖了兩下,邊上一班長抽出身及時過去給了那個想竄到貓耳洞裏的家夥一刺刀,壕溝裏終於只剩下越軍的屍體,周敬平趕緊過去扯開何可為的衣服,子彈是從右肋穿過,血流的很快!
「衛生員,衛生員!」有人從後方跳了下來,把何可為推出壕溝,周敬平把剩下的煙掏出來塞到了何可為的懷裏,拍拍他的臉「活下去,等戰鬥結束了就給你請功!」
何可為白著一張臉沖他笑了笑,用滿是鮮血的手捏住了那包煙。
營長傳來了命令,准備爆破碉堡,這時,整個戰場上出現了奇異的寧靜,讓人感覺一陣窒息。我方部隊准備沖鋒,越軍也在等待我們的沖鋒,戰鬥在同一時間爆發。
越軍依托碉堡有目的性地點射,很快我方兩名爆破手就相繼中彈,另外的一名爆破手在全排的火力掩護下逐漸靠近目標,一霎那間,全排的各種武器一起響起,怒吼的火舌舔向碉堡的入口和射擊孔,與此同時遠方也傳來一聲劇烈的爆炸,看來4營已經拿下了高地,他們3營完成了任務!周敬平一聲狂吼「用手榴彈砸啊!」一聲聲爆炸聲中,爆破手終於准確地把藥包扔了進去,「轟」地一聲,灼人的熱浪撲面而來把頭皮都要燒焦了。
收到命令,清點了戰場,4營只剩下23個人,稍作休整後與坦克連進入老街市區,協同摧毀鋪梅車站,搜剿殘餘。也許是越軍沒有料到我方在此次戰役中會運用如此龐大的坦克部隊,壓制性的火力使他們有如喪家之犬,5輛坦克進入老街市區,3輛坦克直接開進車站一舉摧毀了他們7個火力點和2輛汽車,協同的步兵隨即頂上,直接控制要點,防止越軍南逃,整個戰鬥用了四十多分鐘,斃敵433名,俘虜4名。
此一役周敬平所在的126師378團4營3連除完成既定殲敵任務外,成功截獲了敵方以下部署:「吸引我軍於不利地形,以316A師側擊我軍,占領我軍側後方古柳,對我13軍形成夾擊之勢,對已被我方占領的老街、黃連省隊則襲擾我後方補給線,以期給我西線部隊以沉重打擊。」
晚上休整,軍區發來賀電,全體官兵嘉獎三等功一次,13軍首長慰問中華煙10條,牛肉罐頭5箱,蘇制大口徑便攜式機槍三挺。
在接下來的半個月裏,3連長周敬平(原連長犧牲)又按照要求參加了幾次小型戰鬥,搜剿、掏洞子,以傷亡5人的代價,擊斃越軍23人,俘虜3人。
2月27日,我軍還擊越軍,29日兄弟部隊成功搶占高地,378團受命右翼警戒。3月1日晚,4營到達559高地,得到命令「插/向公路,斷敵退路,阻敵增援。」到了2日淩晨,利用地形和強大火力在傷亡了一個排的代價下全營沖上了主峰,三個尖刀排用火力死死罩住了越軍,他們在這裏只有一個戰壕,裏面橫七豎八躺滿了屍首,周敬平最後帶人在一個非常隱蔽的地方找到了一個越軍,他的半邊臉都炸沒了,隨著呼吸起伏血沫四濺!
3月6日,周敬平從團指導員那裏得知新華社播放的撤軍聲明,讓他趕緊去野戰醫院把身上的傷收拾一下,周敬平笑笑,要回家了!
7日下午,部隊整編開始陸續的回撤,隨車的還有之前援助越南的一批工礦物資,13日終於回到了國內。
凱旋回來,連裏開始「論功行賞」,周敬平報了鄭方群和何可為兩人一等功和二等功,其實之前提的不是他們,但沒人願意躺在戰友的功勞簿上領勳章,活了的讓給死了的,健全的讓給殘疾的,有功勞的人萬萬千,但部隊是紀律部隊,該遵守的就遵守吧!
日子慢慢就平靜下來,應召入伍幸存下來的戰友也到了脫下軍裝的時候,拿著那枚三等功勳章,周敬平謝絕了部隊安排的進修,只是拿著師政委開據的一封轉業介紹信踏上了回家的路。
多年後,周敬平回馬康莊看望自己的姨,發現她有時會燒香給自己去煞氣,說自己殺人太多要給自己化化戾氣,想起這段歲月無奈地笑了笑,老人家一番好意自然就不多勸了,但是他還是比較欣賞一句美國人說過的話「為國殺戮,上帝也會寬恕你的!」
46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