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司機以為我要訛他,說:「兄弟,我看你傷的不是很重,您看多少錢我賠。」
我說:「你他媽的別廢話,送老子去醫院。我不要你賠錢,快點,我趕時間。」
那司機還想說什麼?我幹脆抽了一百塊錢:「快點送我去,這個給你做車費。」
他才發動車把我送到醫院。我沒和他說多餘的話,拖著一條傷腿趕到太平間。藍天看我這模樣迎上來問我怎麼回事。我問:「田益加呢。」
他指了指太平間的門:「還在裏面哭呢。」
我走過去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裏面,他還跪在他母親實體前面哭,哭得快抽不上氣來。小雪站在他旁邊,一邊哭一邊拍他肩膀。我看著特別心酸。
藍天突然在我後面叫:「你腿流血了。」我才發現整條褲管都紅了。
藍天死活拉著我去包紮,說我現在帶著這兒也什麼忙都幫不上。我跟著他去包紮傷口才發現腳踝這片全破了,能看到骨頭,血糊糊的一團。醫生說腳踝骨碎了,上藥什麼的,弄了好半天才包好,包得像個粽子似得。
半生沉淪(30)
我給藍天說:「你看我這樣真沒法幫忙了,儀式的時候你就多幫著忙。」
藍天扶著我說:「自家兄弟講這些不是見外了。」
我撐著拐杖倒回來,田益加還在哭。他爹坐在門外,眼眶紅紅的,明顯剛才哭過。我低聲給藍天說:「還算他媽的有點良心。」
藍天低聲說:「屁,估計他才來。你看你,坐了那麼幾個小時的車都能在他前面來。哎,田益加有這種爹,真是造孽哦。」
我杵著拐杖跳進太平間,藍天跟在我身後。我拍了拍小雪肩膀:「你先出去吧!這兒寒氣重,對孩子不好。我們在這裏陪著就好了。」
她點了點頭,又拍了拍田益加肩膀,出去了。
我和藍天站在田益加身後,他已經不哭了。呆滯的盯著他媽的屍體,一陣一陣的冷笑,笑得我渾身難受。
站了一會兒,藍天才對他說:「節哀順變。哭夠了,就開始准備老人後事吧。」
田益加點了點頭說:「你們出去吧。我一個人再待會兒。」
我離開時回頭又看了他一眼。無能為力,這是我當時唯一閃現在腦海中的四個字。
推門出去小雪和田益加他爸都不在,我和藍天坐在椅子上抽煙,誰都沒說話。特別難受。過了好半天田益加才從裏面出來,他看了我一眼,朝我點了點頭,我知道他是想告訴我說他沒事了。
他左右看了下問:「小雪呢?」
我們兩個搖頭。他摸電話打給小雪,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他突然暴吼:「你他們先給老子滾回來,我讓你去給他擦屁股了。」
我和藍天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也都不敢過問。然後他開始打電話通知了幾個人告訴家有白事的消息。
後來小雪回來後我們才知道,他爹來給小雪要錢,說是欠了賭館的錢。小雪不敢去煩田益加,帶著他爹去取錢。他爹拿到錢後,整夜都沒再出現。
我腿動不了,只能看著藍天幫著田益加忙上忙下。最多就是幫忙想想還差些什麼沒准備。當天晚上,田益加的兄弟們就來了一大票,七手八腳送去殯儀館,有幫忙布置什麼的,人多手腳快。
晚上開始,有聽到消息的人陸陸續續來吊念了,田益加在靈堂後背擺了十幾桌麻將,全部坐滿。我們這邊對來參加吊念的人,孝子是必須跪著給人家行李的,田益加混了那麼多年,認識人不少,第二天我就看見他有些吃不消了,站都站不動。
藍天說幫他謝禮,他執意要一個人。守夜三天,三天後火葬然後下葬。
第三天,我覺得田益加簡直要虛脫了。連話都說不起。而他爹,第一天,沒出現。第二天,沒出現,第三天,同樣沒出現。
直到將骨灰取出要送到公墓下葬的時候,他出現了。不但出現了,還帶了一大票人過來。
為首的男子看了眼家在辦白事,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走到田益加面前特別有禮貌的說:「加哥,不知道你家白事,所以這事,您先看看。」說完從袖口中掏出一疊紙來遞給田益加。
田益加看了一眼,無力的朝那些人說道:「不知道是白事?我擦!他有本事領你們來火葬場你們不知道是白事?」
田益加好幾個弟兄站出來。我們這兒本來就不大,混的人,轉個彎什麼的都認識。有人過去說:「你們先回去吧!過完這幾天處理。相信加哥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