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求的太多,還是愛的太少?總是無法排遣的感傷
寫完,我舉起酒杯喝盡杯中的酒,然後伏在桌上沉沉睡去。半夜時分,我的胃開始翻江倒海。頭痛欲裂。意識模糊。我『摸』索著拿起電話撥了楊的號碼。聽見那邊「喂」我說,我病了。就掛了電話。我已經沒有力氣再說任何話了。楊很快就到了,我甚至連開門都沒有了力氣。無力的打開門後就疲憊的倒在他的身上了。他抱起我上了車。
做體檢,量體溫,做胃鏡。檢查結果很快出來。是胃潰瘍。加之感冒高燒。都是平時不注意飲食和過度飲酒造成的。加之受了點風寒就全都爆發了出來。所以必須住院。住院就住院吧,我已經對一切失去興趣。病痛不算什麼,我說,那裏能治療心裏的痛?躺在病床上我問楊。我哪怕就在此刻死去,或許還是種解脫。他說,菲,你不是一直都很堅強嗎?我從來沒見過你說這些喪氣話。我說,每次我見過孩子以後都恨不得死去。他說,一切都會好的,孩子會長大,她大了什麼都會明白。我說,說這些沒用,我看見孩子還是會傷心。他不再說話。起身去拉開了窗戶上的百葉窗。窗外陽光明媚,一顆無花果樹站在那裏,綠『色』的果實剛剛冒出個尖兒。我們看著那些果實,默不作聲。
楊陪在我的身邊。他幫我辦理了所有相關手續。給我買了『奶』粉,水果,『毛』巾。去領了臉盆,水壺。還買了一個手搖的榨汁機。他說,醫生交代我必須吃流食。他像個丈夫一樣照顧我。細致入微。有天,同病房剛住進來的阿姨指著楊對她的女兒說,你看看人家的老公對老婆多好啊,以後你談男朋友一定要談個這樣的我才放心。楊微笑的看向我。我回避他的目光。他說,菲,你要讓我等到什麼時候?我說,楊,你為什麼總是執『迷』不悟?我真的不適合你。他說,我說適合就適合。鞋子合不合腳我自己最知道。那好,如果你今年過年你還沒有對象我就同意跟你交往。我說。他說,那好,一言為定。我回答,一言為定。
出院那天,他辦了所有手續,替我整理好我的衣物和生活用品,細心的把一切收拾好,還叫車把我送到家。才回去上班。這場病讓我對這個大男孩產生了更多的好感。只是,我從來不曾想過跟一個小自己7歲的男人一起生活。他越是好,我越是不能往那方面想。我的心已經再無愛人的能力。我不想害他。
這天,一個許久不見的同學打電話,說要開個同學聚會,讓我晚上一定參加。我同意了。這段時間,有太多不開心的事情,跟老同學聚聚或許能讓心情好些。我精心的打扮,穿天藍『色』的連衣裙,帶藍『色』耳環和藍『色』掛鏈。長發披肩。再套上米黃『色』的高跟涼鞋。在鏡前薄施粉黛。然後吸氣,呼氣,我要讓自己看起來精神百倍,瀟灑快樂。
第十二節
聚會的地點選在市區最繁華的街道,小唐人自助餐廳。這是個有4百平方米的大餐廳。進門,大廳中間的台子上整齊擺放各種菜式,水果,和海鮮。還有各種調料。圍著大台子的四周是一個個放著火鍋的飯桌。我到時,已經有很多同學在那裏等著了。這次的聚會規模龐大。幾乎聚集了當時高三一班的所有同學。班長李力,副班長劉蘭,學習委員鄭娜娜。勞動委員郭靖鵬,還有我這個文藝委員。班幹部全部到齊。更難得的是班長李力是從北京回來的,學習委員是從鄭州趕過來的。其他人雖然都不是太遠,但也不像我們這些留在本地的同學那麼容易到齊。是誰有這麼大的魅力,能夠讓同學們全部聚齊呢?我開始納悶起來。環顧四周,同學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看,那個是吳慧慧,她以前上學的時候很瘦,現在居然變的這麼胖。這邊這個是劉季,當年他坐在我的座位後面,總是拉我的頭發。還有形樂樂,她是最愛笑的女生。成敏,團支部書記。沉默寡言的女生。那個角落裏的好像是齊菲,跟我同名的女孩,她的長發現在怎麼變成短發了?……最終我的目光落在了一個人身上,這個人比原來明顯蒼老了,頭發已有些許花白,面容滄桑,以前挺拔的身姿變得佝僂。他是我最敬重的語文老師。吳老師。我激動的跑過去,擁抱他。我終於知道是誰有這麼大的魅力,可以召集到全班同學。我的老師,他也激動的擁抱我,他說,菲,看見你真好。我說,真好,老師。我們激動的熱淚盈眶。
記得當年,他代我們高一一班的班主任。那時他剛剛30出頭,穿幹淨的白『色』襯衣,筆挺的西褲。經常從校園的路上筆挺的昂著頭走過。嘴裏唱著趙傳的,我是一只小小鳥。不知『迷』死過多少我們這些情篤初開的少女。而我仗著一手好文筆得他另眼相看。他把我的作文貼在校園牆報上公開展覽。還在上語文課的時候經常表揚我。我理所應當的當上了語文課代表。也順利成章的坐上了文藝委員的寶座。那時我經常聽鄧麗君的歌,對宋詞達到了癡『迷』的地步,有時候上語文課,我們會彼此爭論對某一首詞的見解。偶爾也會氣的他棄案而去,但他依然對我欣賞有加。記得當年我有一篇作文,寫的是我的爺爺,全文只有不到500字,但他看過後給的評論有2000字左右。他說,菲,你在文學上的造詣已經相當高,是老師心目中 的才女,你一定要往這方面好好發展。我會一直關注你。希望你一定不要讓我失望……他還讓我參加全國高中生作文競賽,只可惜那次我沒有發揮好,只得了二等獎。然而,也是我這個老師心目中的才女讓老師失望了。當年我高考沒有考中,變的心灰意冷不再補習。他去過我家找過我幾次,但都失之交臂。
往事重提,曆曆在目,不禁百感交集。我說,老師,我讓你失望了,但我一直沒有放棄我所鐘愛的文學,我一直在寫。他拍拍我的肩膀。說,只要有夢想就有希望。只要你有希望就會努力。老師會支持你。
我們吃自助餐,聊以前在學校的趣事。比如誰給誰寫情書了,誰又被誰暴打了。誰抽屜裏的零食被誰偷吃了等等。笑的人前仆後仰。我一時心血來『潮』,問了一句,你們當時誰都暗戀咱們老師了?通通招來!誰知道幾乎所有的女生都舉手。所有男生全都做恐怖狀向後倒去……
當年的一群活波可愛的調皮鬼,都已經成家立業,大部分都有了自己的兒女。而歲月也給我們臉上刻上了滄桑。
我去夾菜,有個人跟著過來,是榮進,他說,菲,聽說你離婚了。我說,是。他說,我也早四年前離婚了。我回過頭看他。我怎麼沒聽說過?他說,你一直不跟我們這些人接觸,也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而且總是忙碌。像個蝸牛,有殼兒,忙碌,難以靠近。他的比喻讓我失笑。不過他說的倒是真的。我們夾了菜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坐好。我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我的狀況。他說,菲,還記得我寫給你的那封情書嗎?我笑,當然記得,觸目驚心。可是,不寫還好,寫了倒把你嚇跑了。我說,嚇跑我的不是那封信,而是寫信的人。用血寫信,你真想的出。他也笑了,讓我看他手上的傷疤,深深的一道疤,在食指上橫臥著。這是年少輕狂所做的傻事。
當年,我們還在高一一班的時候,他是我的同桌。身材矮小,消瘦。頭發梳成三七分。當時的四大天王是郭富城,劉德華,張學友,黎明。而大街上到處可見郭氏頭型。不但如此,他還極喜歡模仿郭富城的招牌表情。先用右手梳理一下額前的頭發,然後小眼輕蔑的看向你,偏著頭向後一甩,那剛才還遮著眼睛的頭發就被他甩到後面去了。那小鼻子還會輕蔑的向上皺起,嘴巴隨著節奏一撇。他雖然學的惟妙惟肖,然而我看的卻是渾身不自在。每次他用這個表情的時候我都會把臉偏向旁邊。卻在心裏暗笑。他學習極糟,上課的時候喜歡睡覺,但我們坐在第一排,所以不敢明目張膽的睡覺。他把書打開立在課桌上,裝作正在專心聽講,卻用下巴掛在課桌邊上,閉著眼睛睡覺。有時候睡的酣暢淋漓,還會流口水。有一次我們小考的時候,他就是用這個姿勢睡完了一節課。下課老師收卷子的時候發現他的卷子上全是口水,提起一角那口水就順著卷子的另一角滴滴答答的流到地上。這件事最後成了我們全班同學課餘時間的笑資。
那封信是高二的時候寫的。那時,我已經不是他的同桌。他坐在我右手的後面一排。有天早上我剛放下書包坐好,發現課桌裏躺了一封信,打開一看,差點嚇暈過去。那張信紙上居然觸目驚心的用血寫這個五個字,菲兒,我愛你,後面五個大大的感歎號。那血因為時間關系已經發黑,而且還有一股腥味。還好署名是用圓珠筆寫的。我嚇的要死。趕快把它拿到教室外垃圾筐裏扔掉。但心還在砰砰砰的跳。再看他的手,果然用紗布包著。而我做這一切的時候他一直站在他的座位上看著。從此以後我再見他頭就發暈,再也不敢跟他說一句話。後來,他還曾給我寫過幾封信,大意是我如果不答應他就離家出走雲雲。但我一直沒有再搭理他,而他居然也沒有離家出走。。。。。。
當年的幼稚青年,現在坐在我的對面,他比以前長高了許多。身材也比以前魁梧了。多了一股子成熟男人的魅力。而且還穿著阿迪的運動套裝。據說他現在開了一家樓板廠。算是事業有成。但卻不知道他四年前離婚的事,我沒有多問,不想揭人傷疤。他笑問,菲,以前我們是太幼稚,不過現在我們算不算是有緣?讓我們彼此都經曆過一段傷心的往事後再重逢。不知道現在的你能不能接受我?我笑,你是成熟了,也改變了不少,但沖動的個『性』卻沒變。十幾年沒見,你怎麼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樣子?何況我也不了解你。你跟我說這些話太欠缺考慮了。他說,但我可以等,等你了解我。至於你,在我心裏你永遠都那麼優秀。我相信,時間只會給你身上增添更多的魅力。呵呵,可是我。。。。。。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所以打住。別可是了,又不要你現在接受我。以後有的是時間。好了,我們回到大部隊裏去吧,要不然會有人說閑話了。呵呵。
第十三節
他很快加入到那幫吹牛的男人群中。我也加入到一幫女人團裏閑聊。話題依然是女人最熱衷的衣服,首飾,孩子,老公。談到美容的時候就自然的說起 了我的職業,都說我的皮膚好,問我是怎麼保養的。我不失時機的打了幾句廣告。十多年沒見,同學之間的情誼還是那麼的深。好像的東西,小雯找了十幾年的人,卻在瞬息之間被我找見。那激動之情無以言表。我打電話給小雯,告訴她我找見了她的童夜雨。她在家裏馬上打開電腦,我把資料,相片,還有qq號碼給她發過去。我想象得到她的心情。但心裏卻有些許忐忑,我不知道這對於她是好事還是壞事。她會把握好自己嗎?
第十四節
我坐在一只竹筏子上面,在海狼上顛簸,四周波濤洶湧,看不見岸,我一直拼命的劃槳,心裏卻是無底的絕望。這是我經常會做的一個夢。半夜被夢境作醒,就再也睡不著。想起來倒杯水喝下,看迪迪仰躺在我的拖鞋上睡的正香,我光著腳去飲水機旁邊,卻不想還是把它吵醒。它翻身爬起,臥在我的拖鞋上豎著耳朵看我,睡眼『迷』蒙。迪迪成了我寂寞時消遣的玩伴。我拿一團『毛』線逗它,它看『毛』線一眼,似乎不感興趣。歪著頭又開始睡覺,但幾秒鐘以後又不甘心的轉過頭,拿兩只眼睛盯著我看。好像在說,這麼晚了不睡覺,你究竟想幹什麼?我被它逗樂。不再吵它。卻擁著被子獨坐到天亮。
一遍一遍的在電腦上放楊小琳的綠蓑衣,是柳永的雨霖鈴。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楊小琳悠悠的唱來,讓焦躁的感覺慢慢平複。舒緩的音樂和宋詞的搭配,天衣無縫。它有撫平創傷的能力。
榮進打過幾個電話約我出去。但我都回絕了。我不想給他希望。這樣對他不公平。他的電話逐漸少了起來。我知道會是這樣。慢慢的,這個人就不會再想起我。
楊來找我讓我陪他去買褲子。在商城裏才告訴我今天是他的生日。在他試褲子的時間我去收銀台付了款。告訴他,這是送你的禮物。生日快樂。他請我吃飯。只有我一個人陪他過的25歲生日。然後我們去喝茶。消磨掉一個下午。跟他在一起讓人心情愉悅。他讓我感覺踏實。我們談蘇軾的詞,談柳永的詞,談李白的詩,還有雨果的悲慘人生。。。。。。他是我真正的知己。
說話的間隙,蓮姐打電話過來,她說讓我在網上幫忙給她買兩套餐具,因為她沒有網銀盾,我爽快答應。傍晚時分,跟楊告別。回到家就打開電腦幫她訂購了兩套餐具。
過了幾天蓮姐帶她的那個亞健康男人來我店裏拿,兩個人在我的店裏吵了起來。蓮姐說:「你來付款,我沒帶錢。」亞健康說:「你買的東西憑什麼讓我付款?」蓮姐說:「你是男人,這麼小氣幹嘛?」亞健康說:「男人就應該給女人買東西嗎?什麼理論?」我冷眼旁觀,終於說,你們各人付各人的吧。亞健康極不情願的從錢包裏拿出錢來給我,然後甩袖而去。留下蓮姐在我店裏哭泣。我說:「你們這樣有意思嗎?」她說:「有時候就是為了賭氣,我們在一起的開銷一直都是我支付。」我說:「那為什麼不幹脆分手?」蓮姐說:「像我這種年紀還能找個什麼樣子的?湊合吧。」蓮姐走後我想,當年那麼自信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難道年齡真的能消磨掉人的自信嗎?
星期天,楊約我去爬山,我叫上蓮姐,沒想到她居然還帶著那個亞健康,看見他我不禁搖頭苦笑。我們包了個面包車。我跟楊坐在後面,他一路上給我講看過的一個電影,是賈平凹的作品,說的是一個農民開著拖拉機去城裏撿破爛,後來邂逅了一個舞女,他拿出所有積蓄幫那個舞女供弟弟上大學,後來收獲了豐盛的愛情。蓮姐和亞健康坐在前面,他們在玩撲克牌。
到了目的地,我們急不可待的向山上爬去,山上的小路旁邊開滿了不知名的小花,還有綠『色』的核桃樹,上面掛滿了青澀的核桃。我們爬了沒多久就氣喘籲籲了,只有楊精力旺盛,他居然爬上核桃樹去摘核桃,用自己的衣服包起來,我們趁機坐在樹下休息。然後繼續慢慢悠悠的往上爬,半山腰上有山民開的農家樂,我們坐在亭子裏吃飯,點的菜是這裏的特『色』,虹鱒魚,一魚三吃,魚頭熬湯,魚肉做生魚片,魚骨用來煎炸。其它的還可以,但那個生魚片卻吃的我眼淚直流,它是要蘸著芥末吃的。
吃完飯他們繼續去爬山,我實在不想再爬,租了個房間睡覺,突然想起了小雯,打電話給她,只聽得見嘟,嘟,嘟。。。。。。一陣忙音。
一覺醒來他們已經回來,我們開始下山,卻發現小腿酸痛,這是缺乏鍛煉的結果。
晚上上網,我問冰刀是否還記得他的初戀,他說:「早忘了她長什麼樣子了,我說:「你們男人是不是都是這樣?」他說:「癡情的女人不是沒有,但是你說的只是個例。那是因為被迫分開的原因。所以牽掛。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其實,如果真的在一起了,談的時間越長越沒激情,或者太了解了才發現對方不適合自己,這樣的分手就不會再有牽掛。」我想,他說的很對。就像一汪泉水,在心底靜靜的流趟,時間長了就會把它釀成美酒,越品越香。我說:「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有一方付出太多,分手的時候就會不甘心,這不是愛情,是欠債者和被欠債者的糾纏。」
生命中有很多東西都是不能遂願的,如果小雯能夠看得開或許能夠快樂許多。
日子一天天的繼續,我的店每天開門,迎接一個又一個顧客,金錢能充實我內心極度缺乏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