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眶一紅:「這水裏沒有下藥,何況也沒有這個必要。這裏看守很嚴,你逃不出去。」
我道:「我不渴。」她轉身將杯子放回案上,又縮回對面的榻上。
我活動了一下,正常行動沒有問題,可四肢仍然提不上力氣,看來他們還特地給我下了別的藥。
安靜地坐了會兒,理清腦中思緒,我向對面的女孩子道:「我叫金玉,被一個叫紅姑的人下了迷藥,你呢?」
她道:「我叫方茹,是被我後母賣到這裏的。」說著,她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
我顧不上安慰她的情緒,趕著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他們為什麼要把我弄來?」
方茹眼淚紛紛而落,哽咽著道:「這裏是落玉坊,是長安城中一個頗有些名氣的歌舞坊,拐了你肯定是因為你長得美。」
我聞言不知道該喜該憂,從行為粗野的狼孩到如今的窈窕少女,阿爹費的心思終於得到外人的認可,而且是紅姑如此妖嬈的女子,原來我的美麗也有資格做紅顏禍水,可我還沒有用美麗去禍害別人,就先把自己禍害了。如果能像妹喜、妲己、褒姒那樣,吃吃喝喝、談情說愛、玩也玩了、樂也樂了,最後還讓整個國家為她們殉葬,禍害也就禍害了,我也認了,可我這算什麼?
我問道:「他們是要我們出賣自己的身體嗎?」
方茹道:「這裏是歌舞坊,不是娼妓坊,這裏的姑娘賣的只是歌舞才藝+激情小說 。可說是這麼說,只要有人出足夠的錢或者碰上有權勢的人,你即使不願,仍舊難逃厄運。除非有人為你贖身,或者你的歌舞技藝出眾,地位特殊,長安城中最出色的藝人甚至可以出入皇宮。」
我搖頭苦笑起來,正想再問方茹一些事情,門突然被打開,兩個大漢走進來。方茹立即哭著叫道:「我不去,我不去。」
紅姑腰身輕擺,步步生姿地走進來,嬌媚無限地笑道:「這都尋死覓活了多少回?打也沒少挨,怎麼還不長記性呢?今日由不得你,好生裝扮了去跟姐妹們學著點兒。」說完對兩個大漢使了個眼色,大漢立即拖著方茹向外行去。
方茹雙手亂舞,盡可能抓著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仿佛這樣就可以改變她的命運,但沒有用。被褥,隨著她滑下了床榻,又被大漢從她手中抽出;門框,只留下了五道淺淺的指甲印,她的手最終力盡松脫。
第三章 重逢(6)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一幕。
紅姑上下打量著我,嘖嘖稱歎:「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倒是不驚不怕、不哭不鬧,你是認命了呢,還是別有心思?」
我回道:「怕有用嗎?哭有用嗎?驚恐和眼淚能讓你放我走嗎?只怕換來的是一頓皮鞭或其他刑罰。既然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那我至少可以選擇一條痛苦少一點兒的路。以後我願意聽你的吩咐。」
紅姑愣了一瞬,微眯雙眼盯著我:「你見過不小心掉到水裏的人嗎?他們因為不會水而驚慌,掙紮著希望能浮出水面,可實際上越掙紮,沉沒得越快,最後他們往往不是被淹死的,而是掙紮時水進了鼻子嗆死的。其實他們不知道,如果肯放松自己的身體,即使不會遊水的人也可以浮在水面上。更可笑的是,很多落水的人根本離岸邊就很近,往往憋著一口氣就能走回岸邊。」
我與紅姑對視半晌,兩人唇邊都帶出了一絲笑意,只是各自含義不同。她用纖纖玉指理了下鬢角:「你叫什麼名字?」
我道:「金玉。」
紅姑點了下頭:「回頭我派婢女帶你到自己的房中,你若想要什麼可以和她說。現在我還有事忙。」說著一個嫵媚的轉身欲離去,卻身形停了下,側回頭道:「其實我應該算是救了你一命。如果不是我,你要麼最後餓死街頭,要麼乞討為生,可你的容貌肯定讓你逃不了噩運,那才是真的汙穢肮髒。」說完也不理會我的反應,徑自腰身一扭一扭地離去。
我開始學跳舞,學唱曲,學吹笛,甚至學刺繡。
歌舞於我而言最是容易,匈奴人性格熱烈奔放,喜愛歌舞,我自小圍著篝火跳了千百回,又得過匈奴王宮中最優秀的舞伎指點,雖然和漢朝的舞蹈姿態不同,但舞理相通。反倒是笛子、刺繡,讓我很是費力。
不知道別的女孩子如何看這些,我自己卻是慢慢學出了味道,常常獨自一人時也+激情小說 嗚嗚咽咽地練著笛子。尤其是夜色下,我喜歡對著月亮吹笛子,無奈我如今連一支曲子都吹不全,說是音樂,不如說是鬼哭。可我自得其樂,總是想著不知道狼兄可會喜歡,將來我會在滿月時吹給他聽。
坊裏的姑娘嫌我吵,和紅姑抱怨了好多次。紅姑卻一門心思地偏袒我,甚至痛罵了一番告狀的人,說若有我一半勤勉,她們早就紅透長安城了。按理說,我該厭惡紅姑,可這個人容貌明豔動人,性格精明卻不小氣,說話又時不時透著一股引人深思的味道,我實在是對她討厭不起來。
第三章 重逢(7)
日子不留痕跡地滑過,在我能勉強地吹一曲《白頭吟》時,新的一年已經快要到了。
新年是屬於家族親人的節日,就是最風流的男子這時也要回家團圓,一直歌舞不休的園子突然冷清起來。一屋子無親無故,或有等於沒有的女子也許正是因為這份冷清才越發要把年過得熱鬧。不知道是在說服自己還是證明給他人看,連仿佛早看透了世情的紅姑也是如此,錢財大把地花出去,把裏裏外外幾進屋子布置得紅紅綠綠,說不上好看,卻絕對夠熱鬧、夠喜氣。
年三十晚上,紅姑當著我的面,大+激情小說 聲吩咐護院鎖緊門窗,守好院門。然後又命老嫗燒暖屋子,召集了園子裏二十幾個姑娘一起圍坐到大榻上,擺好菜肴,行酒令喝酒。眾人或因為高興,或因為難過,個個喝起酒來都有些拼命,連一向鬱鬱寡歡、不甚合群的方茹也是逢酒必幹,毫不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