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別人的幫助
——三個月後,客場比賽城市的駐隊酒店。
因為孟賢國攪局,安古屺正和隊友玩的紙牌遊戲早早就散了。抓了件外套安古屺逼著孟賢國去酒店內設的酒吧請客。酒吧一如往常的泛著昏黃的燈光,一切都浸在朦朧中。安古屺品嘗著賴來的昂貴紅酒,東張西望。不久,周圍有了點淩亂的掌聲,聚光燈打在舞台中央的一個女歌手身上。
「喂,你看!」孟賢國推了推身旁一臉無聊的安古屺,「那個女的頭發是藍的?」當「藍頭發」三個字蹦進大腦時,安古屺眼前立刻竄出一個影子,同時,他也用眼睛證實了這點。
站在台上的正是那個為心上人求得生日禮物,大病初愈的唐曉。她身後的鍵盤手——天樂,正是那個禮物的受用者。隨後,一首《紅豆》飄進聽客的耳朵。因為歌者的心境,讓聽歌的人也不知不覺醉心於那相思的哀愁中了。
「唱的不錯。」安古屺中肯的說,孟賢國也點點頭。「人也不錯的。」他又意味深長的補充了一句。「你認識?」孟賢國有點詫異。「談不上。」安古屺笑了,笑的輕描淡寫。
客場比賽過後,隊裏改變計劃,第三天才回到主隊城市。為了獎勵大家贏了比賽,教練決定給大家一個放松的機會,放了半天假。
晚上六點多,城市的街頭人來人往,人們都各顧各的來回穿梭,多少讓人聞到些陌生的味道。安古屺沒回家,就算回去了待不了多少時間還要在明天中午1點鐘前趕回隊裏。他把車停在超市門口准備進去挑點小吃回去和隊友湊熱鬧。為了不引人注意,他戴上墨鏡隨便挑了幾樣就向帳台走去。略略瞄了瞄結款隊伍,5號結帳台前的一個背影,是曾相識,不知不覺,他跟了過去。
5號台,唐曉臉上戴著一個可以遮住3/4臉龐的墨鏡,臉上其他沒蓋住的部分也少了以前的那份平和與安靜。情緒壓抑過分就會讓她的聲音顫抖:「小姐,我的錢包放在存管箱裏。你只要稍微等一下,我取回來就付帳。」
「不可以。」收銀員面無表情的回答。
「我說過我會付帳。難道你想讓我取回錢包再跑上三層樓重新選回這些東西?」她的聲音很小,話說的很快,很激動,手指不斷敲著收銀台。收銀機的顯示器也跟著湊熱鬧,一陣抖。
「請讓後面的顧客結算。」
「你什麼態度!」唐曉雙拳捶向電腦,咆哮的聲音轉眼炸開。現在,她硬是扯下了自己引為自豪的理智和忍耐力補在失態的理由上,她不知道自己正在膨脹。可在別人看來,她只是跟個不會做生意的人大動幹戈。
安古屺第三次看見唐曉的情景略顯不正常。遲疑了一下,他還是一邊向前面的人道歉一邊擠到唐曉的身邊,面向收銀員:「多少錢?」
收銀員皺著眉頭:「四百三十八塊五毛。」
「加上這些。」安古屺將自己的東西也放在上面。
「四百九十六。」
唐曉沒給自己理由去想身邊為自己付帳的人是誰,她只關心是否可以順利的走出超市。安古屺認為自己掏錢的姿勢相當帥氣,而一旁的唐曉卻沒有一丁點欣賞他的意思,自顧自的將自己的東西放進袋子裏。他又瞄了一眼戴著墨鏡的唐曉,確定她沒有搭腔的意思。安古屺將自己少的可憐的東西裝好,站在一旁等著忙碌的唐曉。他認為她該拿不動才對,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唐曉很麻木的再次接受了別人的幫助,雖然自己拎的東西還是很重,不過她奔向取包箱的速度還滿快的。垂著頭按了密碼取回皮包,從錢夾裏抽出幾張鮮亮的票子抖在安古屺面前。安古屺個子高,她的手臂伸的很直,全身肌肉都緊張的有些滑稽。
「給你。」唐曉用了最能控制的聲調但還是很難聽,安古屺避開她的手將東西放在地上,很安心的把錢抽了出來,簡單數了一下,「五百塊,我應該找你……」,說著從褲兜裏掏零錢。
「不用了。」唐曉極不耐煩的應付著,搖搖快要炸開的腦袋,甩了下手,抱著東西向門外挪。安古屺現在不僅感慨於唐曉的無理更驚詫於自己的忍耐力。他斜眼看著擦肩而過的身影都不好意思不討厭可,鼻孔哼了一聲,手指繞著鑰匙走向停車場。
站在超市大門口的唐曉手裏拽著嘩啦嘩啦亂響包裝袋,掉出來的東西攤了一地,身邊還倒著一輛腳踏車。她糊摸了一把被軟弱的淚水腐蝕了的眼睛,只會木頭一樣的站著,像眼前這些東西不是她的似的。兩側走過的人們頂多好奇的看她一眼,其他如秋夜一樣冰冷,只讓人感到冰冷。
雖然隔著一層玻璃,但外邊的情景仍值得同情。「用幫忙嗎?」安古屺被那份擱置了的補償心再次拉攏回來,搖下車窗喊出這句話,可出了口又有點後悔。唐曉聽到了,抬起頭,摘下墨鏡,愣在那。一陣風吹過,只有她的頭發動了動。
「你的樣子是在告訴我,你在考慮我的建議還是其他什麼意思?」
唐曉望著安古屺的眼神還是茫然,然後只是稍微的點點頭,低下身子撿東西再慢騰騰的走到車門前望著裏面沒說一句話。安古屺把車門打開,從另一個門下車幫她把剩下的東西和腳踏車安排好。
一切都埋首於沉默中。
身邊人很有耐力的保持著安靜,靜得甚至讓安古屺感受不到有生命存在。沉默是金,但堆多了的金子也會讓人覺得壓氣。這種靜讓安古屺感到發自內心的不安,他立刻發動車子,馬達聲很容易添進整個空間,卻排擠不掉來自唐曉身上的沉重感。
安古屺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掃了唐曉一眼,一張蒼白的臉,這眼睛怎麼像死了似的,直直的,讓人懶得看。他回過頭想了想自己盡一個小時的行為怎麼都這麼沒滋沒味的,而且自己也一直沒聽見「感謝」之類的話,清了清喉嚨:「我開車了,去哪?」他目光重新返回前方,臉上多了自嘲的笑容。
「邊走邊說吧。」唐曉閉上眼睛,頭靠在坐墊上,整個人一下子垮下去……
不是很遠,安古屺把車停在路邊。還沒等人說話,唐曉自己就把腳踏車從車上扯了下來。安古屺看著她動彈,張了張嘴還是把狠話咽了下去。最大限度的幫著拎了幾個袋子,安古屺跟著唐曉進了走廊。他慶幸自己還不算太找麻煩,她家在一樓。走廊的燈因為他們的聲響突然刺眼了起來,唐曉在皮包裏翻出鑰匙,擰了幾下,門開了一條縫。她一直低著頭好像說了兩個字「謝謝」。安古屺明白這代表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她沒有請自己進去的意思。他更願意相信就算自己進去了也未必能得到什麼好的款待。他笑了笑,聳了下肩膀表示自己並不在意,將東西放在門毯上。
安古屺開車門時聽到走廊裏悶出一聲很響的關門聲。他一邊撇嘴一邊搖頭,鑽進車裏。這個女人應該不壞但是很怪。路上,安古屺對這一切絲毫無想法。他沒覺得和唐曉之間會存在什麼誤會,就算有誤會他也不准備在意,因為那可是在兩個人交往的延長線上才會起作用的,而他們不會再見面,永遠不會。
一陣手機鈴聲響的很近卻不是自己的。一個多餘的手機就放在副駕駛座位上。誰的?問的真傻,他自己都這麼覺得。他皺著眉,聽著這手機不停的鬧著。沒辦法,為了讓它停下來,他把它貼向耳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