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被自己殺死

遊蕩火 作品,第5頁 / 共10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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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掩面低泣,"你說這可怎麼辦才好?」

父親點燃一根煙,深吸了幾口,說"不知道!應該不會一直這樣吧!」

母親邊輕拭眼淚邊說∶"都怪你!助紂為虐,幫著梁威幹了那麼多壞事!現在遭報應了吧!」

"我也不知道威哥會這麼狠,逼得他走投無路。」父親懊悔的雙手抱頭,又猛吸了幾口煙,"威哥的恩,我也算報盡了,我已經跟他說了我要離開他。」

母親的臉上露出些許欣慰的表情,看著他心愛的兒子說∶"唉,我可憐的孩子,但願他能快點從惡夢般的陰霾中走出來!」

深夜的濱海,月亮半彎在漆黑如幕的夜空,仿若一把鋒利的彎刀,逼人的寒光不斷從刀尖噴湧而出。海風呼嘯著掠過惹得寒氣肆意飛揚,拂亂吳力濃密的黑發。淩晨兩點,父母睡著了以後,他像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家,行色匆匆地奔走在靜謐的夜色中。

嘩啦,嘩啦,海浪像一個頑皮的孩童襲上沙灘後又迅速退去,如此反複歡快地嬉戲著。金黃的細沙安詳地像一位垂暮的老者靜臥著享受海風溫柔的輕拂,海浪歡欣的追逐。稚嫩的小腳丫毫無束縛地踩在細軟的沙灘上,緩緩移動的贏弱身軀在月光的映射下拉出了長長的黑色身影,好似盤踞籠罩在他心裏的陰影瞬間就被犀利的月光劈斬而出。

吳力端坐岸邊,眺望無邊無際的深藍海洋,似要用凜冽的目光洞穿深藍盡頭的蒼穹。冰涼的海浪吻上他的腳丫,冷意無止境地蔓延開來,禁錮了許久的靈魂終於徹頭徹尾的清醒過來,幽藍天真的光逐漸驅散蒙蔽的暗灰浮現在他的眼眸。他站立起來,深吸了一口海風帶來的清新空氣,嬌小的身影緩緩地消逝在墨黑的夜幕中。

不遠處就是他兒時的舊屋,矮小斑駁的小樓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極其猥瑣,但卻是塵封他美好記憶的聖境。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情形曆曆在目,生活過得雖然清苦卻溫暖無比。吳力抱住門口的方柱緊緊地貼了上去,小臉不停地來回摩挲,好像要把那柱子裏還殘存的溫馨統統吸附過來。

良久,他滿足地欣然一笑,漸漸睡去。

天剛拂曉,吳力被父母焦急地呼喊聲喚醒。半夜起床喝水的父親發現兒子不見了,慌亂的兩夫妻已經在寂寥的街道上尋找了兩三個小時,不斷呼喊著他的名字的聲音回蕩在每個街角暗巷,直至聲嘶力竭黯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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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吳力揉搓著朦朧的睡眼叫道。

父母驚訝的相視一眼,會心一笑。"太好了,阿力你沒事了,太好了!」母親激動地抱住他高興地說道。

父親也坐到一旁,他撫摸著吳力的頭,揚起的嘴角邊是欣慰的笑容。

吳力直直地盯著父親,以注視陌生人一般的生冷眼神盯著他說∶"爸爸,你真的是壞人嗎?」

父親揚起的笑容頓時僵住,尖錐刺心的痛楚貫穿全身,內疚的轉過頭去,不敢凝視他一如清泉般透徹的眸。

一周後,為了讓吳力徹底遠離那痛心疾首的夢魘,他們又搬家了。新家還是沒有在海邊,而是搬到一片豪華的別墅區。

外觀相同的別墅整齊劃一的排列成三排,兩米高的圍牆將它們獨立區隔開來,圍牆的邊上種植著比圍牆更高的綠化樹。歐洲風格的柵欄式鐵門內偌大的庭院光禿禿的一片,這是留給住戶自由發揮,根據自己的喜好種植花草。庭院後佇立著兩層樓高的洋房,從客廳的玻璃門可以一眼望穿庭院的每個角落。

父親坐在沙發上,愜意地說∶"院子裏再種上些花花綠綠的植物,坐在這喝茶看電視,累了就瞄一眼滿庭的盎然春色,真是逍遙自在。」

吳力神情木訥的沒有一絲興奮,對他來說這不過是座更大的監牢而已,高高的圍牆,巨型的欄杆,就算偽裝在鮮花綠葉之下也難以掩蓋它的森冷。"為什麼不鋪上沙子,像海灘一樣多好。」吳力反駁道。

母親也是容光煥發,看得出來她對新家也極為滿意,她笑著說∶"傻孩子,那進出多不方便。」

吳力不悅地說∶"有什麼不方便的?在鐵門旁做個鞋櫃,在那換拖鞋或者幹脆光著腳走進來更舒服。」

母親還是笑盈盈地說∶"阿力,又開始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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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對於他天馬行空的想法搖了搖頭歎息著,他知道兒子只是想和他對著幹。自從那件事以後,兒子對他的成見一直很深,秉性也變得越來越乖戾。

爭吵,不停地爭吵,為了晚餐吃什麼?為了花瓶該擺在哪?幾乎父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提議,他總要找到理由來反駁,甚至於無理取鬧的折騰。在他幼小的心裏固執地以為如果不是父親要搬家,如果不是父親害那個叔叔家破人亡,他也不會遭受險些喪命的惡夢般際遇,於是恨意在他柔韌的內心如野草一般肆虐著滋長開來,占據整個心房並深深地植入骨髓。

不斷的爭吵中,父親偉岸的身形漸漸佝僂,濃密的黑發已然冒出幾許青絲,歲月的年輪狠狠地在他身體輾過後,留下的只是斑駁無力的蒼老。而

吳力卻像個戰士般,在與父親一次又一次的奮力廝殺中越發的英勇魁梧。

還記得最後一次爭吵,當吳力趾高氣揚地牽回一只醜陋的沙皮狗,母親看著它那短胖的身軀和臉頰旁耷拉下來的兩扇大肥肉,皺著眉頭說∶"阿力,你怎麼帶只狗回家?而且還這麼難看。」

"不會啊,你看它肥嘟嘟的多可愛!」吳力撫摸著沙皮的圓腦袋說道。

母親的眉頭更加緊皺著說道∶"你爸爸向來不喜歡貓啊狗啊的,你知道他對這些寵物會過敏的,趕快把它弄走,一會兒他回家看到該不高興了。」

好像母親是空氣一樣,吳力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顧著逗那只臃腫得像皮球一樣的小沙皮。這只狗是他花一百塊從寵物店買的,而且是整個店裏最難看最肮髒的一只,他的行徑無疑將會挑起父子間更為猛烈的一場戰爭。

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母親似乎已經感覺到空氣中漸漸凝聚的硝煙味,擔憂地說∶"阿力,聽話!趕緊把它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