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蔭道隔著一條冰凍的河岸。河岸對面是一片錯落的民舍,民舍遠處是城市的高樓大廈。
遠遠的,霓虹閃爍如夢幻,萬家燈火如星辰,時不時可以見到廣場方向,升起一簇簇煙花,盛大地綻開,渺小地凋零……
她手邊還放著林思柔的日記,早已經被她泛了無數遍,隨手翻倒某一年的新年這一頁:
「言辰,我太感動了,我太幸福了。天啊,你弄的煙火圖案,對我轟轟烈烈的示愛表白圖案,現在全江南市的人都知道了,你愛我。真的,在江中遊輪上,那一刻我真的覺得死了也值了……」
「言辰,大年初一啊,我們去哪裏遊玩呢?記得我十六歲那年你帶我在哈爾濱冰雪城,十七歲那年我們在湯加迎接全地球第一輪新年曙光,十八歲那年你帶我跑到馬爾代夫潛水,今年呢,現在是大年初一淩晨時刻了,你一定又在籌劃給我驚喜吧?」
「言辰,大年初六啦,今天你帶我登門拜訪我爸媽,商量訂婚儀式的時候,你知道嗎?我感覺全世界都靜下來了,我終於等到了,等到這一刻,你是在向我求婚嗎?你怎麼不提前給我打一聲招呼呢?你這個壞蛋,我討厭死你啦!」
蘇南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經濕潤了臉頰,噙咬著唇邊的鹹澀淚水,她收起林思柔的日記,在這個孤零零的深夜夜晚,在已經記了近半年的日記本上,沙沙沙寫起來……
也許等她把孩子生下來那一天,她就會被殺死了。思柔在這世上還留存著這麼多本日記,她也留下一本吧……
三月底。
又到一年春天,一場潤雨後,南山公園遊客如簇,紛紛來觀賞桃林盛綻的桃花。
青翠的草地上,抬頭就可以看到藍天白雲,耳旁可以聽到鶯聲燕語。
顧倩倩抬起笑眸看向草地上奔跑回來的兩個小家夥,看到當哥哥的林思南,用粉紅色的桃樹枝編了兩個花冠。笑嘻嘻地把其中一個套在妹妹蘇甜甜頭上,蘇甜甜嘟起小嘴追打他的情景,側過笑臉對顧言辰道:
「哥,真想不到啊,當年你移栽過來的這十裏桃林,成了江南市遠近聞名的一景了。」
她倉促地捂嘴,看到顧言辰落在遠側粉色紅雲處那幽暗晦深的眼神,慌忙轉移開眼圈泛紅的眼眸,連忙道歉:
「對不起,哥,我不該提起此事的……」
「曾經的小樹苗,都蔚然成林了。」
她只聽到哥哥幽幽一歎,就看到他身影蕭索,朝著兩個孩子前走過去。
「爸爸,我像媽媽嗎?」
小甜甜歪著粉雕玉琢的小臉,纖細的小手指扶著頭上的桃花冠,笑喳喳地問他。
「像,像極了。」
顧言辰蹲下身子,伸手輕拿過她脖頸上系著的一塊玉,恍惚間憶起,這是他陪蘇南在城郊景區城隍廟一次遊玩時,給小家夥買的。
玉握在手裏,有一絲涼意,是塊假玉。
傻女人啊,你連買玉也能看錯。
五月初。
老宅院。
一顆石榴樹下,蘇南抬眼就可以看到大朵大朵的石榴花,開得如紅團,耀眼奪目。
炙熱的陽光灑照下來,她步履蹣跚,算算日子她已經快生了。
石榴樹啊石榴樹,大概我是等不到今年吃到你果子的時候了,依稀記得去年九月底,你那滿樹的果實,帶給我多少酸甜,多少苦澀啊。
孩子的名字我已經想好了,她的孩子叫思南,我的孩子就叫念辰吧。
顧念辰,嗯,挺像一個男孩子的名字的。
那萬一是女孩呢?就叫念言好了。
你還好嗎?我們的孩子已經快出生了,恐怕我在你眼中早就去世了吧,也對也對,孩子生下後,我就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