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知微點頭,行政部她是常去的,每張臉都記得。
「你是老板的新秘書,董小姐。」
「叫我知微就好了。」
餐廳裏有無數目光或明或暗地看了過來,還有幾道特別鋒利的,讓董知微動了動身子。
梅麗壓低聲音,「別理她們,她們是妒忌,妒忌你能夠天天看到老板。」
董知微忍不住笑起來,帶著些感謝的。
之後她們便常在一起吃飯,漸漸又有一些人加入進來,這樣一來,知微在成方的日子就好過了許多。
董知微喜歡不引人注目的生活,有些人會享受走在路上都被眾人注目的感覺,但她卻正相反,沒有人注意到她的時候,她的感覺會更自在,湮沒在人群中是另一種小快樂,當然她平凡的外表也幫了很大的忙,讓她能夠更容易地將自己隱藏起來。
但有人不這麼想,至少在何偉文眼裏,董知微就是一個讓他心跳加速的女人,讓他幾乎每一次見到她都是張口結舌的。
袁景瑞的車子消失在夜色中的街道上,還立在車道兩邊的人長籲短歎。
「老板的車就是好啊,這麼高這麼大一輛車,從後頭開過來連聲音都沒有,嚇死我了。」
「哎哎,你們看到老板的臉沒有?他剛才看我了,我看到他看了我一眼。」
「又花癡,你省省吧,老板才不會有空看你。」
眾人熱烈地討論著這個不大不小的意外事件,只有何偉文還在與董知微說話。
「沒嚇到你吧?」
董知微輕輕地將手臂從他手裏抽出來,這才回答,「沒有,謝謝你。」
何偉文是安徽人,在成方的銷售部工作,其實他並不太適合這份工作,他嘴拙,人又老實,離開安徽老家到上海之後,一直都跟不上這個城市的節奏,所以做什麼都讓人覺得有點不在狀態,更別提與銷售部那些精乖人相比了。
銷售部的基本工資是很低的,收入大頭全靠提成,而他這個每月銷售業績墊底,總結會上萬年挨罵的對象當然不可能有漂亮的收入。
上海的生活壓力超乎普通人的想象,雖然何偉文一直都是與人合租的,但每月光是房租都要一千多,占去了他將近三分之一的收入,再加上每天的夥食費交通費以及偶爾的額外開銷,讓他每個月都過得捉襟見肘。
初識董知微的那天,何偉文正在財務部裏一籌莫展。
他之前出差了幾天,帶回一整疊的票據報銷,但其中的一張*****開錯了公司抬頭。
財務主管是個瘦得如同一根竹竿的上海男人,五十多歲了,以前在區稅務局裏工作過,有些這樣那樣的關系,所以被人要求在這裏安排了一個位置。在公家朝南坐管的人,最喜歡給人看臉色,小財務將那張*****交過去,他就坐在椅子上兩只手指拈起薄薄的票瞥了一眼,鼻子裏哼了一聲,吐出兩個字來。
「不行。」
何偉文晴天霹靂,這是他在外地與供貨商吃飯時所開的票,人家挑的飯店點的菜,一頓就吃了他兩千多,如果報不下來,那他這個月接下來的時間豈不是要吃西北風。
他漲紅了臉,嘗試著懇求了幾句,但財務主管輕蔑的眼神像刀一樣飛過來,「我們也是照公司規定辦事,要不你找老板簽字。」
最後何偉文絕望地走出了財務室,在走廊就覺得邁不動步子,沮喪讓他感覺自己被拴著石頭沉進了河底,身後有腳步聲,他回頭就看見了穿著灰色套裝的董知微,她之前也在財務室裏,應該是看見了一切經過,見他回頭,就對他點了點頭。
他忍不住開口,「你都看到了是不是?是我太笨了,連公司名字都開錯,可周扒皮他……」
財務主管姓周,因為刁難過太多人,背地裏人人都叫他周扒皮。
董知微把手指放到嘴唇上,輕輕地「噓」了一聲,又伸出手來,「能不能給我看看那張*****?」
他就把*****給她了。
她的手並不大,也沒有留長指甲,五指都剪得清爽平整,手心非常白,看上去就是軟綿綿的,他還想說些什麼,卻見她低下頭去仔細地看那張*****,落下來的劉海將潔白的額頭遮擋了一半,他就突然忘了自己要說的話了,只知道站在一邊等。
「是開錯了,不過你有其他證明嗎?證明這頓飯是你與客戶一起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