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逃愛記

人海中 作品,第8頁 / 共8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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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了很久,後來她把這種現象理解為自己天生怕冷的關系。這公寓是中央空調,她一個人睡的時候想調到幾度就調到幾度,可他一來她就得自覺遵守凡事以他滿意為主的第一原則,自動讓出掌控溫度的大權。

結果是無論是冬天還是夏天,她都需要取暖。

只是取暖為什麼是這種姿勢?從前冬天的時候她也會趴到董亦磊身上睡,但那完全是兩種狀態,她一定是頭擱在他的肩側,一只手一條腿肆無忌憚地橫在他身上,好像藤纏樹。

有一次董亦磊半夜跳起來還說,我說怎麼剛才做夢自己被勒死了,原來是你把胳膊橫在我脖子上,還讓不讓人喘氣了?

她就咯咯地笑,一邊道歉一邊纏得更緊,死也分不開的樣子。

不想了,反複回憶過去是早老性癡呆的前兆,淩小萌專注當下。

她嘗試著往回抽自己的手,顧正榮動了動,但並沒醒。也難怪,本來就累了,半夜還要耗費額外體力,她完全可以理解。

終於自由,她輕手輕腳地下床梳洗,然後下樓進廚房。電飯煲裏煲著粥,她昨晚定的時,現在保溫得正好。淩小萌從來不在外面吃早飯,每天早上的清粥小菜是她雷打不動的好習慣。

碗筷都放好了,淩小萌看看時間返身上樓。他已經醒了,坐在床上抽煙,窗簾都沒有拉開,煙霧繚繞中他的側面很好看,可是淩小萌對他的相貌早就完全免疫,這時眼睛只是盯著純白的床單被褥上不可避免撒下的點點煙灰,心裏默默念著,沒關系,我忍,忍無可忍,繼續再忍……

"吃早飯嗎?"忍不住了,她開口輕輕地問了一聲。

"好。"他把煙頭按在床頭櫃上的錫制煙灰缸裏,然後起身下床。

城市假期 Amo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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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小萌已經換好了衣服,今天她穿了一字領的T恤,領口大,後面松松地垂下來。

下樓的時候他就走在她身後,淩小萌平素看起來姿態隨意,其實正相反,做什麼都很仔細小心,走樓梯的時候也低頭看得仔細,後頸微微前傾,隆起的脊骨線條更顯得曲線柔軟,T恤的料子很軟,後領落在頸下隨著步子輕輕晃動。他看著那線條一直延伸到視線不能及之處,有一顆小痣隨著垂下的衣領若隱若現。

終於走下最後一級台階,淩小萌回頭看他,後頸突然一涼,被他伸手覆住,淩小萌被凍得一驚,耳邊已經聽到他低聲在笑,"小萌,去換件衣服。"

太奇怪了,這個男人每天早上手腳都是冰冷的,吃過早飯以後才會好。還好他身體一直是暖暖的,否則以她每日樹袋熊的晨起姿勢,豈不是要被凍死。

男人不是應該渾身火熱的嗎?這點她從來都想不通。被凍了一下,好不容易回神,她站在樓梯前又開始面露迷茫。

換衣服?為什麼啊?她又沒有亂穿,最簡單的T恤也要挑剔,上班時間很緊張的好不好?

顧正榮換好衣服往外走,淩小萌匆匆跟上,他在門口停住等,她回身鎖門,很仔細地把鑰匙轉了兩圈,然後把蓋住鎖眼的小門合上,小門很容易彈開,她還特地用力摁了一下,保證扣緊。

顧正榮看了很多遍了,但每次都想笑,覺得她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好像一只即將離家的小倉鼠,再著急也要把所有的東西都掩藏好,免得被其他不長眼的閑雜動物小偷小搶嘍。

"防賊嗎?"進電梯的時候他微微笑著,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沒有,習慣嘛。"她抬頭笑了,尾音有一點點拖,不是刻意撒嬌,只是習慣。

電梯又開了,進來的男人斜挎著電腦包,看到他們,點頭微笑。

雖然時間還早,但要上班的人都已經出動,電梯門陸續又開合了兩次,進來的人都保持著笑容,但非常安靜,出門後各奔東西。

城市假期 Amo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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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這裏,兩年了,這些面孔換了又換,就算每天見到也不過是點頭微笑。偶爾天氣糟糕,遇見熟面孔的時候比較狼狽,也最多交換兩句無關痛癢的場面話,"這裏的夏天就是這樣,說雷雨就雷雨。"或者"風真大,氣溫一下子就下來了。"

然後電梯門一開,各自歸家,轉眼無影無蹤,一點兒痕跡都不留。

每扇門後面都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沒有人關心她的生活,她也不用關心別人的。這樣多好,一個人要融入另一個人的世界談何容易,一些人敞開了大門但對方不願意進來,另一些人削尖了腦袋卻不得其門而入。她享受現在的環境,誰都不需要誰浪費太多的情緒和關心,她在這裏活得如魚得水。

早上有點霧氣,黑色小車在薄霧裏緩緩駛出。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沒什麼機會開車,難得有這樣的時候,他就坐在身邊,目光淡淡的,突然沒了開快的膽子,淩小萌很小心地駕駛著。

她對自己一向坦白,從不恥於承認,其實自己是有點兒怕他的。

兩年了,人不是桌子椅子板凳水鬥,人是有血有肉有溫度有交流的,顧正榮對她一直很好,她都記在心裏了。

就是很多時候覺得他捉摸不透,不了解一個人就會人為地把他想得太過複雜,她一直都沒有搞懂他為什麼對自己不厭倦,有時候偷偷地想,如果他永遠都不說分開,自己該怎麼辦?

想完就自嘲,淩小萌你神經病啊?!他們之所以能夠維持的唯一理由就是她沒想過將來,沒想過一輩子,但凡情婦開始吵著鬧著要登堂入室的那一天,也就是男人意識到這段關系該結束了的那一天。

放心,她不會想的,她又不愛他,再說她又怎麼可能愛他?如果真的愛上一個已婚的男人,只是幻想他和另一個人在一起的情景就足夠讓自己發瘋,又不能光明正大,心理上又有負擔,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像國共接頭,打電話的時候直接變成地下党,情緒永遠在痛苦和極其痛苦之間徘徊,這種日子還是不是人過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