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反常的是她自己,妄想過度,陳蘇雷對一切與天長地久有關的東西都嗤之以鼻,怎可能會有想要把一個人徹底占有念頭?
每次想到這一點都會禁不住悲涼,不想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想法,蘇小魚閉上眼睛,索性裝睡。
後來聽到他在黑暗中哼歌,仍是模糊的法語,熟悉曲調,她聽得多了,雖然不知道意思,但慢慢也能跟上,以前偶爾一起跟他哼唱,卻總是被他的低笑聲打斷,覺得害羞,後來也就不跟了,只管靜靜地聽著。
漸漸所有聲音都消失,臥室裏安靜下來,以為他睡著了,沒想到黑暗中手心一暖,是他伸手過來,抓住她的手放進寬大T恤裏,貼在他赤裸胸膛上,最靠近心髒的地方。
掌心下是他均勻起伏的心跳聲,撲通撲通,透過指尖血脈傳過來,傳到她的心裏,那裏承載不住這樣的重擊,漸漸酸軟崩塌,無法收拾。
再也不能入睡,她最後是睜著眼睛迎接黎明的,主臥正對江水轉折處,窗簾並沒有拉緊,朦朧天光中望見蜿蜒波光,仿佛曼麗長卷,這樣難得一見的風景,她竟不想多看,眼前只有他融在晨光裏的側臉,溫柔懶散,毫不設防。
這是她最最珍惜的時刻,是只有她能看到的風景,單是這樣看著,她便明白什麼是歲月靜好,山嶽寧和。她並沒有太多期冀,只想與他在一起,她愛他,並不覺得自己的感情會因為時間推移有所改變,為什麼他不信?不信天長地久,不信愛有永恒?
而她若想留住這一刻,到底該怎麼做才可以?
絞盡腦汁都想不出結果,她就這樣貪婪地看了他許久,漸漸有些恨起來,恨他撒下無形的彌天大網,恨自己竟然逃不脫。
窗外射入的光線漸亮,他眼皮微動,她突然驚醒,倉皇地閉上雙眼,又為了自己剛才的想法心有餘悸。
那是她嗎?那個因為可能的留不住而怨恨著的,還是原來的她嗎?不是說愛情讓人圓滿快樂,為什麼她的愛情卻讓她覺得自己只是陷入了一張網,掙紮日久,鱗片盡脫,就連自己過去的樣子,都快忘記了。
第十七章 蘇小魚的錦繡前程
在各種事物的常理中,愛情是無法改變和阻擋的,因為就本性而言,愛只會自行消亡,任何計謀都難以使它逆轉。
——[意]薄伽丘《十日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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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魚在農曆新年過後接受了第一輪的面試,地點就在那棟小紅樓裏,面試時間是下午。蘇小魚一早還在公司,蘇雷也在,後來時間緊張,還是他開車把她送到學校的。
時間差不多了,蘇小魚急急忙忙跳下車。
「小魚。」身後有聲音,回頭看到陳蘇雷也下了車,招招手叫她回去。
快來不及了,她停住腳步看他,一臉問號。
她沒過去,他索性走過來,把她忘在車裏的手機遞給她,又笑,「別著急,說不定主考官現在已經在某個窗口看著你了,小心你的儀態分。」
又有車開過來,經過他們身邊時放慢速度,車窗落下之後她看到楊燕笑著對他們招手,還來回望陳蘇雷和她,最後笑嘻嘻地擠了擠眼睛。
走進小樓的時候楊燕拖著她嘖嘖連聲,蘇小魚開口問她:「幹嗎?」
「小魚啊!」楊燕眯眯笑,「我上次那個提議你有沒有記得?」
「什麼提議?」
「如何拿下鑽石王老五啊,私人博客,一定火。」楊燕笑。
都什麼時候了,怎麼又來……蘇小魚默。
准備室在走廊盡頭,身邊陸續又有人走過,大多一身正式,也有了些年齡,經過的時候都有意無意地看她們。蘇小魚想起之前陳蘇雷所說的話,趕緊推推楊燕,小聲說話。
「別笑了,笑下給考官看到。」
准備室就在眼前了,楊燕點頭,收起笑臉,整整套裝和她一起走了進去。
年輕的學院助理立在門口做接待工作,看到她們就微笑,遞給她們包裝精良的准備材料,請她們進准備室,又送上茶水。
入學資格嚴苛,學費又昂貴,能夠來這裏讀MBA的都有些家底與來頭,許多人原來就已經在公司中身居高位,所以學院助理服務非常周到,送茶的時候彎下腰來輕聲細語,進出全是一臉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