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市長秘書前傳

王曉方 作品,第3頁 / 共42頁  

 大小:

朗讀: 

韓壽生從飲水機上給張副市長專用的不鏽鋼茶杯加了水,又給我用一次性紙杯倒了一杯白水,然後從張副市長的辦公室退出去,輕輕地關上了門。

張副市長一邊喝著茶一邊坐在沙發上,用欣賞的口吻問:「雷默,在辦公廳工作有七八年了吧?」

我拘謹地笑著說:「張市長,您記得真清楚,我到辦公廳工作七年半了。」

張副市長深吸了一口煙,慨歎地說:「我看了你寫的書和發表的一些文章,很有見地呀。」

我謙遜地笑了笑,「讓張市長見笑了。」

張副市長贊許地揮了揮手說:「最近你在《東州日報》上發表的那篇文章提出,城市要向黑水河南部發展,產業結構要變『二一三』為『三二一』,我很贊同。」

我對張副市長的誇獎既興奮又拘謹,趕忙把半截煙放在煙缸裏,打開筆記本開始記錄。張副市長又換了一支軟包中華煙,他經常是一支抽幾口就掐滅,然後再換一支。

張副市長一邊吸煙一邊說:「東州市是清江省的省會,是北方地區的集散中心,以東州市為中心到大阪、漢城、伯力都是兩個小時的飛程,東州市應該成為區域經濟圈中起核心作用的領袖城。」

我來不及思考,不停地拿筆記著,唯恐漏掉什麼。多年的職業習慣使我的字寫得龍飛鳳舞,但記得很快,我能將領導說過的話幾乎一字不落地記下來。

張副市長喝了一口茶,又扶了扶鼻梁上的近視眼鏡接著說:「東州市要建設成為現代化、國際化大都市,必須重塑城市功能,為此,我想請你這個碩士把我的觀點總結一下,寫一篇關於把東州市建設成北方地區中心市場的論文,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要求五萬字。怎麼樣?」

我一邊記一邊回答,「沒問題,張市長,我會按時把文稿交給您。」

城市假期 Amocity
城市假期 Amocity

  

這時,張副市長和藹地問:「雷默,副處長當幾年啦?」

我心裏一熱,連忙回答:「快三年了。」

張副市長賞識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用鼓勵的口吻說:「好好幹!」

我趕緊從沙發上站起身,知趣地說:「張市長,沒有別的事,我先回去了。」

張副市長送我到門口,又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好,沒事常來坐坐。」

從張副市長的辦公室出來以後,我心裏一陣激動。我覺得張副市長能將這樣一篇重要文章交給我,是對我的信任,如果我完成得出色,一定會得到賞識。十年寒窗立下的宏圖大志就可能有機會施展。我決心以這篇文章為契機加深與張副市長的關系。不過我激動之餘,也很狐疑,這篇文章要求五萬字,發表太長,成書太短,我心裏隱隱感覺到,這是張副市長的碩士畢業論文。但是,張副市長為什麼不明說呢?這大概就是政治吧,政治是需要悟性的。想到這兒,我神采飛揚地走在市政府辦公廳幽長的走廊上,心裏充滿了希望。

3.應酬

吃過晚飯後,我想靜下心琢磨張副市長的碩士畢業論文,我是一個抓住機會就不撒手的人,為此,我從進入市政府那天起就開始做准備,盡管我覺得自己准備得夠充分了,但是機會卻從來未垂青過我,不過,這次不同,我有一種機會終於來了的預感。我正在書架上找著適合參考的書,家裏的電話響了,楊娜接完後告訴我朱達仁和陳東海請我喝酒,車已經在樓下了。

朱達仁是市房產局房政處處長,由於大學是學哲學的,因此,言談舉止很有點大智若愚的味道;陳東海是市公安局法制處處長,由於是全市公安系統唯一的科班法學碩士,因此說起話來很有點大律師的味道,朱達仁經常說他入錯行了,應該留在大學法律系當教授。

自從我當上了市政府辦公廳綜合四處的副處長,晚上的活動便多了起來。盛情難卻,我簡單地與朱達仁通了電話,便穿上外套下了樓。

「少喝酒,早點回來!」楊娜隨後緊叮一句。

我下樓一看,朱達仁正站在一輛白色本田車旁抽煙,旁邊站著陳東海。朱達仁長得很像幽默大師班尼黑爾,但是並沒有那麼多幽默細胞;陳東海中等身材,身體結實,濃眉大眼,氣質既精幹又儒雅,是個美男子,別看是學法律、搞公安的,比朱達仁幽默多了。

城市假期 Amocity
城市假期 Amocity

  

我和朱達仁、陳東海是市委党校處級幹部培訓班的同學,在党校學習時,朱達仁、陳東海就已經是處長了,有專車,而我當時只是副處級調研員,所以當時我們仨的關系並不像現在這麼緊密。後來,我任市政府辦公廳綜合四處副處長後,關系才日漸緊密,儼然老同學了。

我們簡單寒暄後上了車,我問他們倆去哪兒吃,陳東海說,蘭京大酒店的老板請客。

蘭京大酒店地處繁華商業區,在東州市是赫赫有名的娛樂場所,進這裏消費不揣個萬兒八千的,誰也不敢輕易進去。大約二十分鐘,車停在了蘭京大酒店門前,說句心裏話,我還是第一次來。

下車後,我隨朱達仁和陳東海走進大堂,心裏暗歎,這哪裏是大堂,簡直是金碧輝煌的殿堂,既有典雅風情,又有王者風範。這時,一位胖乎乎的戴著金絲邊眼鏡的人滿臉堆笑地走過來:「這位一定是雷處長吧?達仁和東海常提起你,我可是久仰很長時間了。」說著胖乎乎的手伸了過來。

我知道這位肯定是蘭京大酒店的老板,但還是用探詢的目光掃了朱達仁和陳東海一眼,意思是問:「這位是……」

「這位就是蘭京大酒店的老板張懷亮,也是我大學同班同學。」朱達仁自豪地介紹道。

「這麼說,張總也是學哲學的啦?」我用欽佩的語氣問。

「馬馬虎虎,」張懷亮儒雅地說,「我們在大學學習的不過是空洞幹癟的冒牌哲學,除了像木乃伊一樣的教條和範疇,什麼也沒有學到,其實哲學是學不來的,哲學只能創造。」

一開始我以為張懷亮不過是一位精明世故的商人,想不到一開口竟這麼有見地,我立即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