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討厭她這樣說話的口氣,甚至是更加的氣憤。他扭轉著身子,環顧一下四周,仿佛是在尋找什麼。目標所定,綽起一根木棒,砸向屋裏的櫃櫃箱箱,希裏嘩啦一頓徹響。四面大鏡子破碎的像她的心無法修補。花盆、電視——無一幸免。他一面狠砸,一面像猴子暴跳著,齜牙咧嘴的怒叫「我叫你過,我叫你過——」仿佛他砸的東西都是她的。
發泄完,他扔下棒子,推門往出走時仿佛撞到了什麼東西,又像把它刮倒一樣。一個尖而怪異的聲音響起。
「哎呀,你沒長眼睛啊」噎脖青倒在地上,翻著白眼根,嘴裏不停的嘟囔著。見開門的是兒子,語氣利馬變了,三角眼滿是笑意。
「我還以為是你媳婦呢」坐在地上的她揉著腿,嘴角使勁的往開咧。每次兒子與媳婦吵架,她從不問問是咋回事,因為她知道兒子打也能打過她,罵也能罵過她,所以放心。
「媽,你以後注意些,別歪垮斜拉的啥都說「他瞪起黃鼠狼一樣的小而圓的眼睛,厲聲呵斥,表情嚴肅且帶有霸道。
「你這犢子,連老娘都敢刺搭」她晃了晃雪人一樣的大肚子,手指著兒子罵道。
「你在門後偷聽,撞到了還怪別人」他不依不撓的質問他媽。
「我——」她囁嚅著嘴邊的話。
「媽,你別跟他一樣,氣壞了身子不值」郭達美帶著傷痛,寬慰著婆婆。
噎脖青沒在說什麼。她嘗到了被人頂撞的滋味,和被人安撫時的舒心。這,一冷一熱,她變得神情麻木,呆坐那兒許久,也不出聲。
郭達美心亂的如同這狼籍不堪的屋子,無法下手收拾,無法收拾到原來的那種完整與安寧狀態。心底像墜了一塊重石,抻的哪根神經絲絲的痛。不該和他結合,不該與他生活得這樣久。可是,一想到兒子,所有的不應該也都變得應該和必須了。
她扶著床沿站起來,慢慢的清掃剛剛廢除下來的東西,心也在悠悠的滌蕩著雜念。她能想象得到哥哥怎樣痛打嫂子,父母在中間又是怎樣竭力攔阻的樣子,一家人都在痛苦當中。
叮呤,電話鈴聲響起。她順手拿起話筒,竭力的保持著內心的平靜。
「哪位」她的聲音很輕,顯得有些無力。
「我是王老師,是蘇雨家嗎」
「是的,我是他媽」
「蘇雨同學今天沒來上學,我上午給你家打過電話,但沒人接」
「謝謝你,老師,等他回來,我會好好問問他的」
掛了話筒,郭達美的心沉得有些痛,痛得她想哭。為了兒子,她可以忍受精神摧殘,可以忍受她能承受和不能承受的一切思想壓力。可是兒子居然學會了逃學,學會了欺騙。
兒子,你啥時才能懂媽媽的心呢。她不由得輕聲說出了口。
「就這爹媽,還能教育出好孩子?」婆婆的話像針尖滑進她的心。
郭達美的淚眼模糊了正翻白眼、瞟瞪她的噎脖青——
酒後的逼打
黑夜包裹她無望的心
得知身世
趙吟月走後,郭達亮的內心空蕩蕩的,仿佛掘走了他生活的所有興趣。雖然無比的憎恨,但他還是有種失落感。他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甚至比這還要糟糕。每頓必有酒,酒後的他恨、惱、苦、痛、悲——各種心緒摻雜在一起,相互的撕扯著他即將崩潰的神經,靈魂從此墮落,一發不可收拾。
櫃子上的玻璃鏡子都被他砸個精光。母親換了一茬又一茬。還是架不住他酒後肆意的發泄,母親就用紙糊上,也被他捅了一個又一個洞。無奈之餘,孟守英買了一塊塊的良布釘上。狼籍不堪的屋子,一顆支離破碎的心。
沒有人和郭達亮提起趙吟月,怕觸及到他內心的傷痛。但他多少也知道她好玄沒死了,他只是一貫的認為,她沒有臉活在這個世上,無法面對家人,死有餘辜!
酒足飯飽後的郭達亮,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覺得心煩意亂,一腳就把板凳踹翻,郭樹天默默的吸著旱煙,可憐的鬧鬧蹲坐在牆角,驚恐的看著爸爸,母親麻利的將碗筷端下。郭達亮揮舞著雙手,瘋狂的在空中亂抓一陣兒,像怒吼的獅子仰天大叫「能讓你過上消停日子,我他媽都不是老郭家的種」郭樹天看了看正掃地的孟守英,她也看了他一眼,彼此心照不宜。
院中的葉勃青正悠閑的磕著瓜子。見有人氣喘籲籲大步流星的往院闖,雞鴨鵝嚇得四下逃散。「誰這樣虎徹徹的」她心裏嘀咕著,仔細一瞧,原來是郭達亮。她臉色大變,磕了一半的瓜子,竟夾住了舌頭。她使勁一拽,疼的一個勁用嘴唇揉著舌尖。晃著雪人一樣的大肚子,嚇得直往屋裏鑽,邊走邊翻白眼「自各兒老娘們都看不住,活得還挺有勁的,死了得了」她小聲的說著,生怕被郭達亮聽到。
大黑狗見來了生人。拽著脖繩套凶猛的叫咬,仿佛見了仇人視死對抗的架勢。那個不當不正的狗食盆子,礙著郭達亮的道,被他一腳踢飛。正好撞到了大黑狗的頭「嗷嗷——」狗悲慘的叫了幾聲,灰溜溜的鑽進了狗窩,頭朝裏連看都不敢看。
趴窗向外張望的蘇志航,表面鎮靜,內心卻哆嗦成了一團,毫毛根根直立。達美見哥哥這般氣勢,忙提醒著已嚇傻了的蘇志航「還坐在那兒幹啥,快藏起來」。雖然她還在生丈夫的氣,可是為了不再打起來,只能忍氣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