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純真的女生,本應該無憂無慮,卻因為不同於其他人的出身背景,不得不面對國仇家恨。兩個同樣出色的男人,卻為了同一個女生,糾結,心疼。不同的國家,不同的立場,卻為了同一個人愛情。他(她)們背負的是國仇家恨,他她(們)卷入的是陰謀的旋渦,等待他(她)們的是未知的未來。
→玉朵朵(吳景霞)作品集』
正文
第一章
金秋已逝,滿山遍野的蔥翠蒼綠已漸漸轉為蕭條枯黃,連夏日裏淙淙流水的歡唱也收了聲,變成了涓涓細流,猶若隨時都會幹涸消失不見一般。
我背靠樹幹站在枝椏上,捋開袖子,撫了撫手腕上纏繞的小家夥,小家夥懶洋洋抬起它那金色的小頭斜眼看我一下,又把頭耷拉下來,趴在我手背上,居然對我不理不睬,我好笑的輕輕拍打它一下,「又裝蒜,你冬日裏明明不會睡覺,再說,現在又沒有落雪,還不到……」
「小蠻,快下來,再耽擱下去,你娘親就要出穀尋我們了。」站在對面棧道上的鬼仆皺著眉沖我喊,我放下袖子,在枝椏上輕盈地轉了個身子,待站穩後,得意洋洋地大笑,「鬼叔叔,我在市集時,你為何不讓我說話,還要我蒙著面紗,這次我定要晚回去,讓娘親吵你。」
他無奈地輕搖頭,慢慢向前走去,邊走邊淺笑著道:「我就等著小姐吵我呢?只是下次鬼叔叔出去時,某人不要粘著非要跟著去。」
聞言,我忙直起身子抬頭向西望去,橘黃的太陽已有半個隱於山頭後,心中一急,腳下卻驀地一滑,「喀嚓」一聲脆響,左腳邊的一個小枝已斷,落於懸崖下的山澗裏,我忙用手抓住樹幹,待穩了身形,腳尖一點,飛身下去,擠站在他身邊扯著他的袖子急急地道:「我們這就回去,快一點,不要管這木馬流車了,娘親親自造的,絕對一流,不會出差錯的,它一定會把我們過冬的物件沿著這棧道安全馱到穀口的,明早我們去收了便是。」
他笑著「哼」一聲,拉下他手臂上我的手,忿忿地道:「我還是瞧著它安全,省得像上次一樣,不知是誰偷偷把買的東西全扔下山穀,害的我又出穀一趟。」
我扯唇訕笑一下,邁步率先向前走去,邊走邊小聲嘀咕,「我不把它們扔下去,能隨著你再出穀一趟嗎?現在想出穀一趟多難呀,……」說是小聲,可分寸自己卻拿捏的很准確,聲音雖低於平常,但剛好會讓他清清楚楚的聽見,我還在絮絮地嘀咕,背後便傳來他的朗聲大笑。
自那次後再也沒有一次像那樣的機會,出穀的次數也就相應的減少了,我轉過身子,朝他撇撇嘴、伸伸舌頭,複又轉過身子向穀口沖去,背後他的大笑聲夾雜著得意,「小丫頭……」
「‧恕保‧悠長而遼遠的牛角聲透過重疊的山穀傳來,我停下回身,高興地道:「鬼叔叔,那些契丹人又進山遊獵了。」
他擋住我的身子,蹙眉輕斥,「回去。」
嘟著嘴瞪他一眼,「我就去瞧一眼。」
他立在原地不動,淺笑著盯著我,我咬唇默一會兒,猛地錯開身,想從他身邊左側穿過去。
我快、但他更快。我忙刹住身子,向後退一步,面前的他微微笑著,「小丫頭,你好像忘了,你的功夫是我教的。」我一言不發,瞅著他滿面帶笑,他仍是笑著盯著我,沒有移開身子的意思,我笑容未變,人卻猛地向右側閃過去,我眼前一花,他居然又是站在我面前。
我左閃右閃,他卻總能在三人可以並行的棧道上擋在我前面,我怎麼也沖不過去,遂停步,忿忿地轉身回穀,邊走邊嘟囔:「這麼多年了,還是這樣,難不成你和娘親想讓我一輩子不見人,哼,教我功夫還留一手,都十年了,你還是總能……」
背後的他似是微不可聞的歎聲氣,我心一沉,笑容慢慢僵在臉上,在心底暗暗輕歎一聲,微垂著首向前行去,未行兩步,眼角餘光突見穀口一抹白色身影,我忙湧出滿面笑容,跑跳著向娘親沖去:「娘親,鬼叔叔教我的功夫不管用,……」
娘親笑著輕輕搖頭,柔聲笑斥:「小蠻,你再這麼胡攪蠻纏,下次就不要隨著鬼叔叔出穀了,就待在穀裏陪娘親算了。」
我跑到她面前,摟住她的脖頸,嬌聲道:「娘親,蠻兒不敢了。」
……
彎月掛於樹梢,似水如銀的光芒灑下來,照在被秋風吹得只餘稀落枝葉的樹幹枝椏上,地上便勾畫出各種模樣斑駁的影子。
我站在窗前,盯著對面,對面窗子大開,暈黃的室內,娘親用蠶絲織成的米黃色的透明紗帳隨著細風如輕煙一般,絲絲縷縷飄飄忽忽蕩在房中,娘親端坐於幾案後,鬼叔叔坐在下首,兩人的輕語聲不住傳進耳中,「……自楊業陣亡,朝中實無大將,況且朝中大事多為奸人把持,皇上聽之任之,頗有故意為之的意思。另外,這幾年冗官、冗兵、冗費比前幾年更加嚴重,說積貧積弱絲毫不過分,如果當年是三皇子繼位……」
娘親的身子輕輕顫了下,但只是瞬間便恢複正常,見狀,鬼叔叔頓了一瞬,端起幾案上的茶碗呷了口,他們兩人靜默一陣,娘親的聲音才若隱若無又傳了過來,「那契丹和西夏呢?」
鬼叔叔放下茶碗,輕輕搖頭,「西夏自不用說,依強淩弱,雖表面上依附契丹,實則是坐壁上觀,時刻注視著契丹和大宋的動靜,伺機坐收漁翁之利。至於契丹,……」
鬼叔叔悄眼打量娘親一眼,沉吟一會才道:「自耶律隆緒繼位,經過蕭太後、韓德讓、耶律休哥一幹人的輔佐,這幾年國力大增,實則不能小覷,……」
鬼叔叔話未說完,便停了下來,默默出神的娘親猛然回神,歉意地朝他淺淺一笑,我心驀然一酸,娘親呀娘親,你可否知道,你的那抹笑容僅在唇邊漾開一絲,便隱在落寞的面容裏,如此一來,不止鬼叔叔看著難受,我也是難受的。
果不其然,鬼叔叔似是輕歎一聲,站起來向外走去,娘親望著他的背影張了張嘴,卻沒說什麼,待鬼叔叔走到門邊,正欲跨出之時,娘親才道:「趙將軍,這十餘載跟著我們母女,委屈你了。」
我心中微愣,『將軍』,鬼叔叔居然是『將軍』,我雖不常出穀,但從娘親書房裏那一排排史書,已知道什麼是將軍,如大漢的衛青、三國的關羽、大唐的李靖……『將軍』都是行軍打仗、戎馬疆場之人,哪有像鬼叔叔這樣,自我記事起一直在穀中居住,他到底算哪門子的將軍。
我心中正在迷茫,卻見對面鬼叔叔背形一頓,立在門口默了一瞬,轉過身,面容正對著窗子,他輕輕笑起來,這麼一來,臉上自左側額頭至右臉耳朵下那道傷疤卻越發扭曲起來,「小姐,怎麼說是委屈呢?能一直保護你和小蠻,讓少主安心,趙某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