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篇

 誰的心不曾柔軟:原諒我紅塵顛倒

慕容雪村 作品,第1頁 / 共3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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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一位來自窮困鄉村、窮困家庭的小男孩,經過自己的勤奮努力,終於完成了父親的遺願考上了大學法律專業,畢業之後又在一個經濟十分發達的開放城市當上了頗有名氣的律師,並且經常在當地的電視節目頻頻上鏡,是著名法律欄目的主講嘉賓,要麼講授法律知識,要麼解答觀眾提出的的種種法律疑難,成為該城市的公眾人物……然而,就是這樣一位事業蒸蒸日上、金錢名利俱全的律師,最後卻走上了厭世悲觀以致殺人滅屍的犯罪之路……這就是慕容雪村的長篇小說《原諒我紅塵顛倒》所敘說的一場“紅塵大夢”。這是一個令人顫栗的故事,一個發人深省的故事……罪惡、陰謀、墮落、勢利、虛偽、凶殘、歹毒、肮髒、矜持、善良、固執……

 →慕容雪村作品集』

正文

第一章


午夜三點,任紅軍發來一條短信:能不能借給我十萬元?一個月以後還你。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翻身又睡了過去。第二天剛醒,邱大嘴打我手機,說中院的李法官找他打麻將,問我去不去。邱大嘴是我同事,長得奇醜無比,一張嘴占了臉的一半,獠牙外翻,雙眼暴突,一副野豬踩地雷的表情,他最近接了個大案子,一天到晚陪著法官在外面廝混。我說去了也是送錢,少則兩三千,多則上萬,這樣的麻將,他媽的,有牌不敢胡,有聽不能上,自己忍精不射,看著別人高潮連連,你以為很好玩麼?邱大嘴說有什麼辦法,我那個案子就在他手上,你來吧,輸多少都算我的。

看看表,已經快十一點了。我開車出門,總感覺有點什麼事,忽然想起了任紅軍的那個短信,拿出手機又看了一遍,心裏十分納悶。

任紅軍是我們班最早一個發財的,90年代中期,國家還沒開始大力打擊走私,他辭去公職,一個人跑到南方,不知怎麼弄了幾船貨回來,一下就成了千萬富翁。那時候房地產市場剛剛啟動,二環外的地皮只賣15萬1畝,他買了40畝,過了兩年,地皮一下翻了三番,任紅軍把這40畝地一賣,從此啥事不幹,在青陽山下蓋了一棟別墅,買了一輛奔馳,天天以吃喝嫖賭為業。那時奔馳車還不像後來這麼濫,開在街上十分拉風,看見單身的漂亮姑娘,只要搖下車窗問候一聲,那姑娘二話不說就往車裏爬。這些年經濟發展很快,億萬富豪比蒼蠅還多,任紅軍年老色衰,名氣也不響了,腰杆也不壯了,泯然眾人矣。那輛奔馳開了七八年,油漆剝落,馬達破響,鋸開蓋就是輛手扶拖拉機,不過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找我借錢。

我打電話過去,說任大款,你是不是燒糊塗了?你那麼大的身家,怎麼還用找我借錢?任紅軍歎了一口氣,說我們多少年了,也不用瞞你,這幾年狂嫖濫賭,股票也賠,期貨也賠,錢全都造光了。還有楊紅豔那個臭婊子,就睡了三晚,一下要去了兩百萬,現在可真是山窮水盡了。我飛快地算了一下,想以任紅軍的體能,一晚上最多有10分鐘的戰鬥力,30分鐘收費200萬,全世界最大的律師也沒這行情,要不怎麼說明星身價高呢。我說你也是的,好容易賺了兩個錢,不是丟在女人襠裏,就是扔在賭博台上,你說你去那麼多趟澳門幹什麼?任紅軍歎了一聲,我接著跟他哭窮,說我就是一個小律師,名義上是合夥人,其實比打工的都不如,天天給法官擦鞋揉卵,掙的都是皮肉錢,再加上剛買了房,手頭也不寬裕。任紅軍嘿嘿地笑起來,說行了老魏,我知道你沒錢,跟你開玩笑的。說完無聲無息地把電話掛了。

我在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不怕辦事,就怕借錢。一辦事就要有費用,有費用我就不會落空;借錢就難說了,越是熟人越不好辦,開口要吧,有個面子問題;不開口要吧,有個心情問題。像任紅軍這樣的敗家子,這輩子也翻不了身,俗話說救急不救窮,我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還是省省吧。幸虧他做人識趣,要不然我還打算給他個萬兒八千的,現在可好,這點錢都省了。

趕到望海樓已經快一點了,邱大嘴正和李法官一起密談,我以前在中院辦過不少案子,跟這位法官也吃過兩次飯,不過從沒正面打過交道。旁邊還坐著一個胖乎乎的老頭子,姓劉,什麼汽車公司的老板,肯定是抓來買單的當事人。看見我進來,邱大嘴連聲抱怨,說他媽的老魏,你也太拿自己當角兒了吧?還搞個遲遲登場?我說堵車啊,剛才經過人民南路,一輛吉利把一輛寶馬撞得稀爛,半天都過不來。我當律師多年,養成了一個隨口說瞎話的壞習慣,撒謊跟喘氣一樣方便。李法官有點懷疑,說什麼吉利啊,能把寶馬撞得稀爛?邱大嘴趕緊圓場,說吃飯吃飯,轉身吆喝服務員:五糧液呢?快點!鮑魚呢?快點!來條軟中華,快點快點!……

城市假期 Amo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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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吃了4600,還是折後價,看來邱大嘴這案子標的不小。吃完飯到樓下的山河會館,香茶沏上,台面開起,李法官點上一支中華,一副大人物的派頭,說大家都是朋友,啊,娛樂為主,就一二四百吧,別打太大了。我暗暗地罵了一聲,想糟糕,打這麼大,幾小時就是兩三萬的進出。我身上只有9000多,看來不夠輸的,現場借錢又太丟面子,溜到廁所給肖麗發了一條短信,讓她再給我送兩萬來。

這樣的牌局叫做「業務麻將」,全中國的律師都深諳規則,其實就是給法官送錢。法官放炮不能要,自摸了打出去,天大的牌都不能胡。還要演得像,每局完了煞有介事地總結一下:「我死看五萬就好了。」或者「做清一色沒問題,做屁胡反而胡不了,唉。」所以律師這碗飯也不好吃,我記得剛進律所的時候,我們所的胡主任噴著唾沫講過一番話:「什麼叫律師?三個字:蒙、乖、裝!在當事人面前,蒙!本事,能吹多大吹多大!關系,能吹多鐵吹多鐵!業務,能吹多熟吹多熟!在法官面前,乖!第一要裝孫子,第二要裝孫子,第三還要裝孫子!在人民群眾面前,裝!律師的責任,捍衛法律尊嚴!律師的義務,維護司法公正!律師的使命,擔當社會道義!(語聲漸弱)律師的目的,賺錢!」我聽了直笑,沒想到後來一一踐行,換一個助理就講一遍「蒙乖裝」的三字要訣。

手氣太差了,打了三圈,只胡了一把,還是最小的屁胡。炮倒放了不少,還淨放大炮,1600的兩次,800的一次,轉眼6000多就沒了。我心裏著急,又上了一趟廁所,問肖麗怎麼還不過來。她說飯也得一口一口地吃啊,我還沒化完妝呢。我急得亂跳,說別化了,你已經夠漂亮了。她還跟我講價錢,說那我化個淡妝,行啵?就幾分鐘,化完了馬上過來。我無計可施,洗了洗手,空按了一下馬桶,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

李法官有點不耐煩,皺了皺眉頭,說老魏你這樣不行啊,這要是開庭,啊,你尿這麼多次,怎麼辦?我心裏惱怒,想論年紀我比你大,論錢我比你多,論資曆我比你深,敢他媽這麼訓我。不過律師這行當,寧可得罪親爹,也絕不得罪法官。當下打了個哈哈,說怎麼辦,你麻將打得那麼好,手氣又這麼旺,我還能怎麼辦?只能進廁所拜神了。李某人被我奉承得受用,眯著眼笑了起來。

麻將這東西,越是心虛越是輸錢,越是怕放炮越是放炮。這次我摸到三張九筒,一直想開杠,等了半天都不來,心想打八筒或許可以釣出九筒來,反正李法官剛打過五筒,五八一條線,應該沒什麼危險。想著想著就輪到我了,我摸了一張三萬,順手把那張八筒打了出去,還沒落地,李法官啪地倒了牌,嘴裏哈哈大笑,說老魏,又是你!七小對!我硬撐場面,說放炮也是一種世界觀,心裏卻暗暗發苦,數出1600元,想這麼下去,半小時之內就得找邱大嘴融資,他媽的,今天結結實實丟了個人。這時一個妖豔女郎翩翩走進來,長發高個,細腰豐臀,粉擦得有兩尺厚。劉老板趕緊介紹,說這是李法官,這是魏律師,這是佳佳,我們的公關經理。我和邱大嘴都是明白人,對視一眼,知道晚上的節目不用費心了,李某人在牌桌上一炮不放,到了別的地方,肯定不放都不行。佳佳倒勤快,倒了一杯茶,又叼起一根煙,點燃後直接塞到李法官嘴裏,嗲聲嗲氣地問他:「李哥,你不會嫌我髒吧?」我說不會不會,李哥自己也髒。四個男人哈哈大笑,佳佳臉一紅,抬頭看看我,突然尖叫起來:「呀,魏律師,我在電視上見過你!」我說那當然,我們上流社會,輕易不出來見人,今天落難了,才跟他們這些小混混搞在一起。我們所跟電視台合作了一檔「公民問法」節目,我經常過去解答觀眾提問,也算在公眾媒體露過臉的人。

美女在場就是不一樣,我連捉了劉老板兩炮,錢包立刻鼓了起來。佳佳肯定也是那種做明星夢的淺薄姑娘,不停地問我上電視的事,我順嘴吹牛:「老邊知道吧?制片人,朋友!劉凱,副台長,哥們兒!魏楓、劉娜、許薇薇,主持人個個都熟!」佳佳眼裏似要滴出水來,左一句右一句地套我的話,旁邊李法官一下拉下了臉,說要不你坐那邊去吧,費勁!我十分掃興,訕訕地閉上嘴,佳佳也不說話了,不過老拿眼睛瞟我,看得我心裏癢癢的。

這時手氣越來越旺,輪到我坐莊了,起手就是11張風,東風4張,西風、北風、發財各一對,還有一張紅中,我先開暗杠,杠上又是一張紅中,接著李法官打西風,碰!邱大嘴打發財,再碰!天牌上聽,風一色碰碰胡!我心裏算計著:風一色四番,碰碰胡一番,東風杠一番,當莊再加一番,一共是七番128倍,只要胡了就是25600元,如果被我自摸,那就是將近八萬!就在這時,李法官突然打出一張北風,我心裏撲通一跳,握握拳,忍了,誰讓我打的是業務麻將呢。該死的劉老板倒也會湊巧,跟著打北風,過水,不能胡,我氣得直咬牙。又摸了幾輪,還是這個天殺的李法官,甩手又是一張紅中,我眼都紅了,差點就把牌摁倒,想了半天,最後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還是忍了。心裏連聲哀歎,想這下沒戲了,一共才胡四張牌,已經放過三張了,第四張不定在哪兒呢。那把牌也怪,我不胡,另外三個人也不胡,一直摸到海底。邱大嘴擠眉弄眼地說不容易啊,黃了。我笑笑不說話,拿起我海底的那張牌,還沒來得及看,用手一摸,額頭上的青筋馬上鼓鼓地跳了起來。

最後一張紅中!我當時就僵在了那兒,一身都是汗,邱大嘴說你怎麼了?有毛病啊?我搖搖頭,看看對面的佳佳,她正對著我甜膩膩地笑,我也咧咧嘴,突然把心一橫,想去他媽的,反正是邱大嘴的案子,跟我有什麼關系?大不了老子不幹律師了。想到這裏,我長出一口氣,一把將牌按倒,對他們三個人說:「不用打了,給錢吧。風一色碰碰胡,莊家海底撈月,每人51200。」

第二章


我們所叫「聯通律師事務所」,聽著好像收電話費的,其實跟聯通公司一點關系都沒有。所裏有9個合夥人,用通俗的話講,就是有9個老板,我是9分之1。律師這行當就是這樣,混夠年頭,有足夠案源了,就可以當老板,否則要麼當學徒,拿微薄的薪水;要麼當個體戶,忍氣吞聲受老板的剝削。

邱大嘴也是合夥人,他跟我不同,我是正規法律院校畢業,他只是個退伍兵。十幾年前的律考不像現在這麼難,他看了幾個月的律考教材,稀裏糊塗就考上了,然後足足辦了六年刑事案件。在中國的律師行當裏,沒幾個人願意接刑案,除非後台特別硬,心特別黑。第一刑事訴訟的程序太麻煩,公安局、看守所、檢察院、法院,每一個衙門都得磕頭燒香,是人不是人都敢訓你,自尊心受不了。97年以後說是可以「提前介入」,就是在提起公訴前參與案件,這個詞聽著色情,實質也像奸淫幼女,要介入呢,挺費勁;介入了呢,又不容易抽出來。再則刑案的水太深了,一不留神就要翻船,我們所的顧琛就是這麼栽的。其實刑案就一個宗旨,俗稱「撈人」或者「撈命」,能把實刑辦成緩刑,五年辦成三年,都算成功,最厲害的是把死刑立即執行改成死緩,這種事沒幾個辦得到。顧琛就是拿了300萬,幫一個金融大老板撈命,上下四處打點,不知道哪一竿子捅漏了,不僅金融家的命沒撈著,連自己都搭進去了,現在還在號裏啃窩窩頭。邱大嘴算是幸運的,辦了6年刑案沒出什麼事,不過膽子越來越小,最後幹脆棄刑從經,專門跟我搶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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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萬拿到手,我和邱大嘴就徹底鬧翻了,第二天剛到所裏,他惡狠狠地罵我:「你媽的,沒見過錢啊?!」說的時候張牙舞爪的,看樣子很想揍我,當時所裏至少也有十幾個律師,我笑嘻嘻的指著自己的太陽穴鼓勵他:「來啊,往這兒打,一下10萬。」邱大嘴舞了半天,知道後果嚴重,最後重重地呸了一口,說操你媽,你給我等著!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把門摔得山響。

想想那天的牌局,最多也就3個小時,3小時裏姓李的一直在贏,但我一把就把他打空了。法官打業務麻將一般不用帶多少錢,他把贏的、口袋裏的全翻出來,也不過13000多,當時臉漲得通紅,說魏律師,我就這麼多了,剩下的改天給你行不行?要不給你打個欠條?這話裏的威脅意味就濃了,我也知道正確的做法是什麼,下策是說「算了,娛樂為主嘛」,他估計也會一笑了之;上策是說自己偷牌,反正要黃莊了,偷張牌開個玩笑。不過美女當前,這上下兩策都有裝慫的嫌疑。再說15萬也不是小數目,是兔子不是兔子,先別在腰裏再說,我就不信這姓李的能把我吃了。當下點點頭,說欠條就不用打了,賭債嘛,在法律上是自然之債,不還也沒關系,我又不是黑社會。邱大嘴怒不可遏,說你媽*魏達,你什麼意思?我說還有什麼意思,胡了牌要錢唄,這還不天經地義啊?他一把揪住了我的領帶,正要動手,被劉老板一手拉住,說起來到底是老板,有涵養,有氣度,臉上一點怒氣沒有,拿起那一萬三塞給李法官,笑眯眯地問我:「魏律師,小意思,十幾萬嘛,我給了,支票你收不收?」我心想諒他也不敢開假支票,咬著牙點了點頭,劉老板慢吞吞地打開包,拿出支票薄,一筆一畫地填起數字來。包間裏寂靜無聲,李法官臉色蒼白,一直仰面看天,邱大嘴滿面漲紅,對我怒目而視,我點上一支軟中華,對驚慌不定的佳佳飛個媚眼,想他媽的,以後中院的案子我還怎麼接啊?

中國的訴訟程序比較複雜,先交錢立案,然後把案子分到歸口的業務庭,由庭長指定法官審理。這兩年法院系統改革,搞什麼「電腦排位」,由電腦隨機指定主審法官,聽起來挺先進,其實電腦也是人操縱的。這中間的貓膩就多了,同樣的案子,張三審是一個結果,李四審又是一個結果,所以每個律師都要找熟人。找了人不一定贏,不找人就死定了。我在中院也打過幾回官司,有兩個相熟的法官,但像現在這種情況,誰也幫不上忙,只要是我的案子,不歸這姓李的管,他也要插幾句嘴,我還沒法申請回避,我總不能說「打麻將贏了他的錢,所以跟他結仇」吧?想想些法官也挺可憐的,專業跟我一樣,幹活比我還多,收入最多只有我的10分之1,普通法官年薪6萬,我隨便接個稍大點的案子就不止6萬。所以律師和法官是一對天生矛盾,誰也看不上誰,誰也離不開誰。上個月汪大海出差來看我,大學時我們住上下鋪,現在一個法官,一個律師,開口就互相抨擊,我說法官哪有好人,抓一個斃一個都不冤枉。汪大海反唇相譏,說行啊,不過斃我之前,我要把你們這些律師全抓過來,挨個雞奸,還得讓你們唱贊美詩,說「奸得好,奸得妙,奸得孫子呱呱叫」。

支票剛開好,陳慧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張口就罵:王八蛋,你他媽是不是人?我說親愛的,你又犯邏輯錯誤了,王八蛋他媽是王八,怎麼可能是人?陳慧噎得說不出話來,吭哧了半天,又罵了一句:王八蛋,那40萬你到底還不還?我說你搞清楚,第一,錢不是我借的;第二,我也不是擔保人,憑什麼讓我還?陳慧大怒,說騙子,騙子!你他媽要敢不還,我就……我就叫兩卡車兄弟……我說還裝大姐大呢,你二哥都進去了,省省吧,你以為還是三年前呢?

陳慧的二哥綽號小二黑,江湖人稱「黑哥」,原來是南門一帶著名的豪傑,說起來無人不知。三年前因為地下賭場的事,整個團夥被公安局連根挖掉,小二黑是團夥頭目之一,判了個死緩。本來我還忌他三分,現在出了這檔子事,估計小二黑這輩子沒指望了:死緩改無期,無期改有期,至少也得蹲上20年。

我把支票細心地收在錢包裏,心裏不知是喜是愁。這時肖麗也到了,我讓她到車上等我,盤算著說幾句場面話下台,構思了半天,忽然泄了氣,想去他媽的,一個鳥法官,一個鳥律師,再加上一個鳥老板,能奈我何?一不做二不休,得罪人就得罪到底,我再逗逗他們。摸出一張名片遞給佳佳,故意說得很大聲:「想去電視台就打我電話,魏哥也不嫌你髒。」說完昂昂然出了門。

肖麗正在車上閉著眼聽樸樹的歌:「我從遠方趕來,恰好你們也在……」我拉開車門,她眼也不睜,用小指挑著一條小小的、黑色丁字褲問我:「老魏,這是什麼呀?」

我心裏格登一下子,不過馬上有了主意:「內褲。」

「內褲,」肖麗笑眯眯的,「誰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