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經常像小爬蟲一樣四處走動,穿著風衣,頭發橫披地在各個高校的文學聚會上拍胸口或者跺地板。 我們聚會的地方一般是在向天的狗窩,白酒、花生、豬耳朵,開口就要談「精神高度」問題,挺嚇人的。 「媽的,他們又在罵我,」文青水恨得牙癢癢地說。 「鳥兒」是文青水的綽號,而且這個綽號考證起來非常有意思,這主要是因為他的詩裏經常出現「鳥兒」這一意象。 文青水剛開始弄詩歌的時候弄得不好,他最喜歡的詩句是美國詩人金斯堡的名句:美國,你用你的原子彈日你自己吧。 受其影響,他便開始胡弄現代詩,他寫過一首標題叫做《鐵》的詩,第一句就把我們樂壞了,他這樣寫:鐵就是鐵。 林川立刻笑暈了,他說鐵不是鐵那是個屁呀。 後來文青水又寫了一首詩,裏面有一句叫做「鳥兒一邊飛一邊吐血」,把我們嚇暈了,連忙抬頭,發現他仍然活得氣宇軒昂,一點沒有想死的模樣,才放了心。 現在的文青水常常寫出一些可以使人驚豔的句子來,他的詩歌遍發國內的各大刊物,但我們仍然叫他「鳥兒」,他氣得不行。 「***,又在背後說我壞話,」我和文青水進屋之後他便叫起來。 桌上有一些鹵菜之類的東西,白狐接過酒:「鳥兒,這幾天怎麼老見不著人?」 「你們是上下鋪關系,」向天說:「還找不著人?」 「關系稿」,林川說:「剛才還在背後罵鳥兒,鳥兒一進來就拍人家馬屁去了。 」 「關系稿」是白狐的綽號,其原因有二。 第一是白狐剛寫詩的時候,怎麼也發表不了,他急壞了,後來聽說晚報有個編輯是他老鄉,便提了禮品去拜訪,當然還順便提了一疊詩稿,後來果真在晚報上發了一首只有七八行的詩,這便是他的處女作。 還有一個原因是有一天白狐出了一個謎語讓我們猜,他說:女作者和編輯睡覺,猜一種現象。 我們幾個想得肝腸寸斷都沒能想出來,然後這家夥點上一支煙,揭開了謎底,他說:謎底是——關系搞(稿)。 我們樂壞了,從此就叫他「關系稿」。 「你們來晚了,先喝兩杯,」向天雖然是講師,但依然常常瞎胡鬧。 我們喝酒,然後談詩論文。 文青水一喝酒臉就紅,他有點酒精過敏,一喝了酒,就皮子癢癢的。 然後就開始臉紅筋脹地背誦他的詩句。 這時候,坐在門邊的林川突然叫起來,他在地上拾到一張便條,上面寫了幾個字:向天老師,我愛你——瘋狂地。 署名是「一個女生」。 紙條上有幾個腳印,顯然是向天自己踩的,他一向有些馬虎大意,肯定沒看見。 林川一字一頓地念,並且學著女聲「我愛你」。 向天正在扯鼻毛,他一下一下地扯,正感到很快樂,見大夥轟動了起來,便立即抓過紙條, 心裏希望這幾個字是皮珊寫的。 「不是她的字」,向天心裏有一層失望在掉下去。 但他的臉上卻紅紅地裝著傻樂。 「豔遇豔遇,」白狐高聲叫起來,這家夥是個小白臉,他說:「讓我們來想象一下這個女孩子的容貌……」大夥便七嘴八舌地描述起來。 「行了行了,」林川說:「我來綜合一下,大眼睛,小嘴巴,豐乳,肥臀,愛發嗲……」大夥哄笑,一個個都顯得非常快樂。 向天心裏正因為那紙條不是皮珊寫的而有些沮喪,不知為什麼,這幾天他的心情一直有些憂鬱黯淡。 向天曾畫過一幅鋼筆素描寄給皮珊,他在畫上這樣寫:「我愛的皮」。 「她收到了嗎?」向天想。 一群人正在向天屋裏鬧著的時候,屋外,向天門前的花在月亮下開得非常閃亮。 一個穿白衣裙的女孩像一株小白樺一樣地站在那裏,她聞到了花香,但她的心卻一點點地下沉。 她感到有一種眩暈感在傾刻間彌漫了她整個的身體。 「我怎麼辦呢?」皮珊想。 而月光照耀大地,初夏的夜晚飄動著花香。 貝小嘉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和我說話了,但我猜測她肯定對我挺好,否則那天我和狗熊打架時她就不會喊我不要去了。 我和狗熊打架的事早已傳得滿校風雨。 有一天我對芳兒說:我怎麼你了,要這樣害我。 她不說話,只是用亮亮的眼睛看著我。 我感覺她的眼神有些幽幽的、鬱鬱的,像母貓的眼神。 我有些心軟,就拍了拍她的肩,說:「算了吧,我們是同學。 」這傻瓜居然被我這句話感動得眼裏有了淚花。 可是我從此再不和她說話。 「她不懂事的樣子像只病貓,」我這樣惡毒地認為。 我最擔心的事情是我打架的事兒被學校知道,因為我聽說學校由於我在文學方面的成就正准備保送我去讀大學。 這一段時間我正拼命地寫一些文字,然後八方送去發表,盡管我已發表了好幾百篇文章和詩歌,並且還曾經被評為「十大校園詩人」,但我仍然對自己多少還持有一些懷疑態度。 我唯一的想法就是以多取勝,作品多決不是壞事,我這樣想。 有一天我問向天什麼叫做保送,他說就是文藝方面有特長的特招生。 我就表現得很得意,故意問他:「什麼叫特招生?」 「特招生就是特別糟糕的學生,簡稱特招生,」他居然這麼給我解釋。 盡管我的學習成績有點糟糕,但我仍然渴望上大學。 誰又會不想上大學呢?其實我的成績也不是特別糟糕,主要是英語差得讓人想吐血而已。 如果我打架的事被學校知道,保送的事……我簡直不敢想下去。 最近這一段時間我挺老實,上課也不講話了,班主任老頭以為他的教育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成效,快樂得都快發瘋了。 他在班會上還經常表揚我,他說:你們應該向程西鴻同學學習,後進仍然可以變成先進嘛……他這樣說我就有些不服氣,我立即舉手要求發言。 班主任老頭還以為我要趁此機會表決心,便讓我站起來說話。 於是我就裝怪,我說:「班主任,你用詞不對,我不是後進變成先進,我是原本就先進,現在又繼續先進……」班裏便有人小聲地笑起來,我就更得意,一副理論權威的模樣,繼續進一步闡述道:「請問我什麼時候後進過了,我一進高中就擔任學生會副主席,盡管有一些缺點,但俗話說瑕不掩瑜嘛,從辯證的角度來說……。 」班主任老頭氣得差點在講台上暈過去,他立馬叫起來:「程西鴻,你太猖狂了。 」他的這句話立刻提醒了我,我想我不是要掙表現嗎,我怎麼和他叫陣呢。 於是我說,對不住老師,我是不是太不謙虛了。 班主任見我這麼快就承認了錯誤,臉上用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態示意我坐下,然後他又傻氣地說:「同學們,要記住,不能驕傲自大……。 」 這時候我聽見旁邊的貝小嘉小聲說了一句:小壞蛋。 我知道她在罵我,但是我就是不理她。 貝小嘉依然穿著有花紋的衣裙,眼睛依然亮亮的,我覺得她現在像一個可愛到了極點的洋娃娃。 「為她打架,值!」盡管我和狗熊打架的事與貝小嘉一點關系也沒有,但我偏要認為這事貝小嘉也有份。 「如果不是她,我就不會疏遠芳兒。 」我固執地想。 有一天班主任老頭愉快地把我叫到一邊:「你回去把你的個人材料和發表作品的情況整理一下,交到學校去。 」他說。 「幹嘛?」我一臉茫然的樣子。 他幹笑兩聲,露出一排被煙熏黃的牙垢很深的牙齒:「讀大學,特招生。 」他快樂的樣子使我還以為是他要讀大學了。 「我是學生會副主席,校刊主編,」我得意地想,「我是校園作家,我***要上大學了。 」我有些飄飄然,走路都一步三晃了。 其實我這個學生會副主席是怎麼弄來的,貝小嘉和芳兒最清楚。 那時我剛進現在這所中學,中考的失利使我一直被埋在一大片黑黑的陰影中。 我討厭普高。 我只想讀重高。 現在進了這麼一所普普通通的高中,我喪氣得連繼續念書的勇氣也沒有了。 剛踏進這所中學的時候,我幾乎是什麼也不想說。 後來我想不管那麼多了,聽天由命吧。 再後來團委的一個老師找到我,他說你文章寫得不錯你幹脆在學生會宣傳部當個宣傳幹事吧。 於是我便當了這麼個芝麻綠豆官。 有一天全校開大會,是選舉學生會的幹部。 其實學生會部長以上的幹部都已經定了下來,全是團委老師選的人。 開會的目的無非是走走過場,也就是讓那些內定的部長一級的幹部們做個就職演說,然後再進行投票。 而我僅僅只是小幹事,連上台的資格都沒有。 我也有自知自明,我當然不會上台。 那些學生在主席台演講得口若懸河的時候,我就開始打瞌睡。 當時我的左邊和右邊分別坐著貝小嘉和芳兒。 我耷拉著腦袋正夢見天上在掉鈔票,我就激動地去搶啊搶……芳兒一腳把我踢醒,她說:「寶器,你別打鼾行不行。 」如果芳兒不把我踢醒,如果我睡覺不打鼾,我就決當不上學生會副主席,這實在是個運氣問題。 我被芳兒踢醒的時候台上的就職演講已進入了尾聲。 正在進行最後一個,也就是能使我當上學生會副主席的一個項目。 團委老師站在主席台上,宣布說全校所有的同學只要想當學生會幹部的,都可以上來自我推薦自我演講。 他的話一說完,便有人沖上了台,我一看便知道是團委老師為了活躍氣氛事先安排的。 那人一上台便說「我來競選衛生部長」。 我一聽就笑起來,哪裏有人自願上台去當衛生部長的呢?既然上去了,為什麼不直接競選學生會主席呢? 「真的是個寶器。 」我小聲地罵。 我沒想到這句話卻使兩位女同學看不慣了。 先是貝小嘉白了我一眼,然後是芳兒的一聲喝問:「你罵誰?」她居然對我豎起了眉毛。 「台上那個神經病。 」我說。 第1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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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臉壞笑》
第1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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