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起梳妝時看見自己面色蒼白,不禁狠狠地往臉上多塗了些胭脂。 站在殿中當值,心神卻有些恍惚。 李德全盯了我幾眼,這才強打起精神。 今日從早上起,康熙就一直坐著默默沉思,我端進來的茶,總是熱著端進來,又一滴不少的端出去重新換過,換了一盅又一盅,康熙卻連坐著的姿勢也沒有變過。 殿內只有我和李德全在一旁服侍,我看李福德全面無表情的立著康熙側下方,也有樣學樣,木立一旁。 正站著,外殿的小太監進來回道:「二阿哥已經到了,正在殿外候著!」康熙淡淡說:「宣他進來吧!」。 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召見了二阿哥。 胤‧進來時,康熙默默看著跪在地上的胤‧,兩個多月的監禁,太子爺明顯瘦了很多,面色也很是蒼白,神情拘謹不安。 過了好一會子,康熙起身道:「隨朕進來!」說完,徑自起身進了裏進的暖閣,胤‧也趕忙爬起跟隨而入。 李德全打了個手勢,讓我去把門掩上,接著走到我身邊低聲說:「待會想法子勸萬歲爺吃點東西。 」說完,也進了裏面的屋子。 我靜靜立在外面。 看著剛才康熙坐過的龍椅想著,值得嗎?也許是值得的,我當年不也是為了升經理而拼了命的苦幹嗎?各類職稱考試,上下人際關系,不也是費盡了心思。 雖有不同,可不也是為了利益而營營苟苟嗎?只不過眼前的這個利益是天大的,所以也要付出天大的代價才有可能。 所以也許我不應該質疑他們。 有幾個人能真正跳出名利之外呢?話又說回來了,真跳出來了,空閑的日子用來幹什麼呢?總不能都去做和尚、隱士。 若人人都去做了和尚,都去做了隱士,無人做那營營苟苟的俗人,那誰又養他們呢? 正在那裏胡思亂想,天馬行空。 忽聽得胤‧的哭聲,仔細聽了聽,覺得裏面說話聲低低沉沉的,聽不清楚,也就沒再留意。 想著反正康熙終究又心軟了。 現在只是時間而已。 過了很久,才看到太子退了出來,我忙拉開門,俯身送他出去。 外面自有人帶他回監禁處。 我趕緊吩咐外面守著的玉檀去准備熱茶和點心,特意囑咐了用什麼花色的盤子茶具。 我托著茶、點心輕輕走進裏屋,看康熙正立在窗邊,我把茶和點心放在炕頭的小桌上,看了眼李德全,他輕輕朝我點點頭。 我忙躬身走近康熙,柔聲說:「皇上!今日的香卷是特意用皇上夏天賞荷時贊過的荷花蕊曬幹後碾成末做的,很有荷花淡雅不俗的味道。 皇上試試吧!」康熙聽完,沒有說話,走近桌邊,李德全忙先劃了片吃了,然後將剩下的用銀筷子夾進康熙面前的小碟子。 康熙默默吃了一口,端起茶喝了一口,問:「這茶葉裏加了什麼?怎麼幾絲甘甜又夾雜著一點苦味?」我躬下身子還未及回答,就聽到李德全說:「若曦昨日問奴才可不可以用煮過白果的水泡茶,奴才問她原由,她回說,近日皇上偶有咳嗽,又有些心熱,因是小恙,皇上也未留心。 再說『是藥三分毒』,不如用銀杏葉子泡水即簡單又有效。 奴才問了王太醫,他也說使得,所以奴才就准了。 」康熙看了我一眼,微微點了下頭,默默吃起來。 </p> 第二十三章 康熙雖然單獨召見了胤‧,但過後卻沒有任何動靜,胤‧仍然被監禁著,滿朝文武滿心惶恐,實在琢磨不透康熙究竟怎麼想。 各個派系的鬥爭越發激化,有人力保太子,也有人曆數太子惡行。 紛紛擾擾,黑臉紅臉,你方唱罷,他又登場。 各位阿哥的態度也很是各異,自塞外回來後,十三阿哥入宮的次數明顯減少,我基本上沒有怎麼見過,四阿哥幹脆稱病在家,閉門不出。 八阿哥也不曾在乾清宮露面,九阿哥和十四還偶爾能看到,可兩人總是來去匆匆,人多眼雜也沒說話的機會。 康熙一直冷眼看著這一切,不置一詞。 有時休息時,他甚至會和我聊一會茶方面的事情,何地的水好,哪種茶葉的名字起得最有意境,誰寫的吟詠茶的詩詞最是貼切。 他看上去態度閑適,我和李德全也悠悠然地伺候著。 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我靜靜看著這一切,心裏極度崇拜康熙。 他雖然心頭也在煎熬著,可面上卻任誰也看不出來絲毫。 而他卻不動聲色間已把每個人的舉動盡收眼底。 就這樣日子晃晃悠悠地到了大年三十,廢太子胤‧仍然被拘禁著,大阿哥胤‧也幽禁著,朝內人人都心心念念惦記著這個未決的太子之位,所以今年的除夕宴是表面上張燈結彩的喜氣,可暗地裏是掩也掩不住的波濤起伏。 我不想去看這粉飾出來的喜氣,正好也輪到自己在殿中值夜,所以玉檀雖主動要和我換班,被我推辭了,囑咐她好好去樂吧,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守著殿中的火燭和熏爐迎來了康熙四十八年。 大年初一的清晨,天剛蒙蒙亮。 我靜靜坐在桌前,凝望著窗外。 玉檀從窗前過,看我坐著出神,納悶地問:「姐姐昨日夜裏守了一夜,這會子不睡一會嗎?」我這才回過神來,笑道:「這就睡!」說完,掩了窗戶。 玉檀一笑,自出了院門。 我仍然靜靜坐在桌前,感覺窗外的太陽由弱變強,屋裏漸漸越來越亮堂,心卻越來越沉,我趴在桌上想,為什麼?為什麼還沒有來呢?難道今年他忘了?還是有其它事情耽擱了?或者以後不會再有了? 從早晨等到中午,直到小太監送來午膳,仍然沒有人來。 我半點胃口也無,連看都懶得看,把膳食盒子撂在一旁,走到床邊,鞋不脫,就躺倒了。 我一直認為自己心裏早做好了准備,會平靜的接受『他隨時會放手,隨時有可能就此從我生命中淡去』,畢竟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能有多大的耐心呢?可原來我只是『以為』而已,事到臨頭時,我居然不能平靜,原來我會失落!會傷心! 正心中冰涼,忽聽得敲門聲,忙一骨碌坐起來,幾步沖到門邊拉開門。 卻是一愣,門前立著的是一個不認識的小太監,他看我疑惑地看著他,忙一面請安,一面陪笑說:「奴才小順子,平常不在乾清殿走動,所以姐姐看著眼生。 」我聽完,未說話,只是看著他,他回頭左右打量了一下,從懷裏掏了個紅色絲綢的小包給我,我心中雖滿是納悶,想著怎麼是個小包裹,但還是心中一定,忙伸手接過來,他看我收了東西,滿臉笑意地打了個千就匆匆跑走了。 我趕忙關好門,走到桌邊坐下,穩了穩心神,打開包裹,裏面是一條項鏈。 拿起細看,纖細如發絲的幾股銀絲纏繞在一起,彼此交錯,仿若水波起伏流動,鏈墜子是一朵晶瑩剔透的羊脂玉木蘭,精雕細琢,似乎是一朵縮小了的真花,只需湊到鼻邊就能聞到它的清遠香氣。 一個念頭閃電般從腦海中閃過,全身一震,原來這不是『他』送的,而是『他』送的!只覺得手中清涼的白木蘭好似那人的唇,一股涼意一下子從手心直沖到心底。 忙一下把鏈子扔回桌上,叮咚一身脆響,正好落在剛才打開的絲綢上。 攤開的鮮紅絲綢是底色,其上蜿蜒流動著的銀色水波,一朵皎皎白木蘭靜靜的浮在水波之間。 我呆看了半晌,只覺得耳邊好似又有微微的呼吸聲,冷冷的唇輕輕撫過,身子發冷,而心卻發燙。 猛地從椅上跳起,急急把絲綢裹好,打開箱子,塞到了最底層。 手指輕輕滑過也被我壓在最底層的三封信,默然半晌,終是沒有忍住,拿了出來。 把信放在桌上,默默盯著它們,其實內容早已熟記,字跡墨色,都深深印在腦海中。 在宮裏寂寞壓抑的漫漫長夜裏,腦中誦著它們靜靜渡過了無數個難眠之夜。 我嘴角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小聲對自己說『以後再沒有了!』,慢慢地深吸了口氣,拿過最低下的一封,緩緩打開: 「東門之‧,茹‧在阪。 其室則邇,其人甚遠。 東門之栗,有踐家室。 豈不爾思?子不我即。 」 第2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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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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