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是睹物思人,她可好,是睹疤思人。 每天看看自己的刀口,心裏就開始想象滿大夫為她動手術的情景。 可惜,發炎的闌尾一定不會貌若天仙,而是醜陋不堪,說不定還帶點臭味。 滿大夫一定是以極其厭惡的眼光打量她那段發炎的闌尾,像殺仇敵一樣狠狠地割了下來,然後像扔垃圾一樣扔進手術室的某個桶子裏了。 不知道他有沒有順便看看她別的地方?別的地方應該不令他厭惡吧? 有那麼幾次,她很想給他打個電話,或者去找他,就說要謝謝他。 但她知道這個借口很拙劣,哪怕真的只是為了謝謝他,看上去也不像是為了謝謝他。 但她真的不甘心就這麼消失在茫茫人海裏,她想做點什麼,讓他記住她,想起她,但她實在想不出能做點什麼。 他見過太多太多的女病人,他切掉的闌尾,大概得用卡車裝了。 她在醫院的那些天,都是躺在病床上,被綠色的牆裙映著,一定是菜綠色的臉龐,頭發也總是用橡皮筋紮在腦後,又沒化妝,肯定很難看。 於是她心血來潮,覺得應該把自己收拾光鮮之後,再到他跟前去晃一圈,收回住院時留給他的不好印象。 當然,這些念頭都是一時的沖動,還沒長成型,就自然流產了。 她安慰自己說,很可能就是人們所說的「沒有緣分」,如果有緣分,他應該會來找她,既然他沒來找她,說明她在他心目中什麼都不是,她又何必把他當回事呢? 但他總像一個未竟的事業一樣掛在那裏,使她不能安安心心交男朋友。 她覺得這主要是因為她沒看見他的臉,也不知道他的身世,所以留下了一個懸念,讓她放不下心。 如果她看見了他的臉,發現他真的長著一張歪嘴,或許她就徹底放下他了。 又或者,他有個女朋友,或者結了婚,那她也可以放下他了。 問題就是她對他一無所知,既不知道他是否長著一張歪嘴,又不知道他是否有女朋友,這就讓她比較惱火了。 而最惱火的是,她沒留給他任何懸念,他看見了她的裏裏外外,還知道她沒男朋友,所以他肯定一點也不牽掛她,早就把她當做他診治過的千百個病人一樣,徹底放下了。 第3節 就在丁乙基本上放棄了與滿大夫重逢的希望的時候,她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他們發現她手術的那天,手術室丟失了一把血管鉗,到現在還沒找到,懷疑是遺留在某個當天動手術的病人腹中了,請她立即回醫院複查,排除事故可能。 她一聽,腳都軟了,頓時覺得腹中有個地方隱隱作痛。 天啊!世界上真有這種馬大哈醫生?這好像是相聲裏才有過的事吧? 她記得爸爸給她講過,有這麼一個相聲,說的是某個馬大哈醫生,丟三忘四,總是出錯,給病人動手術,先是把一塊紗布忘在病人肚子裏了,只好再開刀,拿出了紗布,但又把一把止血鉗拉在病人肚子裏了,於是再開刀,拿出了止血鉗,結果又把手術刀忘在病人肚子裏了。 病人挨了一刀又一刀,終於忍不住,諷刺地說:「醫生,你就在我肚皮上安個拉鏈算了!」 她沒想到相聲裏的誇張情節居然發生在現實生活中,而且發生在她身上,這讓滿大夫的形象頓時萎靡下去,她一邊急忙打的往醫院趕,一邊在心裏罵那個滿大夫「驢子拉屎外面光」「繡花枕頭一包草」,看上去人模狗樣的,幹起活來這麼不細心,連血管鉗都可以忘在病人肚子裏! 她在心裏罵了一陣滿大夫,又想到那位跟她同一天做手術的女人,不知道醫院有沒有通知那個女人也去複查?如果血管鉗是留在那個女人腹中,不知道醫院能不能因為這個事故賠償那女人一點錢? 她很悲觀地想,可能賠錢是不太可能的,因為那個女人本來就是滿大夫開後門收治的,說不定上次手術都沒收錢,這次怎麼敢去問醫院要賠償呢? 再說,這是滿大夫的醫療事故,如果那女人問醫院要賠償,最終不是該滿大夫丟飯碗嗎? 她希望他那天就做了這兩台手術,那麼他的飯碗應該能保住,因為她絕對不會去他領導那裏告狀,另一個女人也不會去領導那裏告狀。 就怕他那天做了不止這兩台手術,那就麻煩了。 現在她特別希望那把血管鉗是忘在了她肚子裏,雖然她得再挨一次刀,但那意味著她可以再住幾天院,可以再見滿大夫幾次。 從上次住院的情況來看,開刀也不是多麼可怕,疼是有點疼,但還是可以忍受的。 最重要的是,她住院不花錢,而那個女人住院要花錢,那還不如她住個院,可以免去滿大夫和那個可憐女人的麻煩。 她一路胡思亂想著來到了醫院,按照電話裏的指示,先去值班室找張護士,發現所謂「張護士」只是一個小屁孩模樣的女孩子,正坐在一張桌子上跟人聊天。 她通名報姓之後,張護士馬上從桌上跳下來,跑到門邊截住她,帶著她往外走:「你來了?挺快的呢,打的來的吧?來,跟我來,我帶你去。 」 她不知道張護士要帶她去哪裏,只緊張地跟在後面。 張護士腿不長,但兩腳移動的頻率很快,她不得不一溜小跑地跟著疾行,頓時又覺腹中某處隱隱作痛,不由得擔心地問:「能不能走慢點?走這麼快會不會出事?」 張護士連聲答:「不會的,不會的,跟我來吧。 」 她跟著張護士來到一個房間門前,看見門上有個牌子,赫然寫著「專家診室」,她知道今天這事嚴重了,弄到要看專家的地步了,這事能小?最糟糕的是,紙沒包住火,這事已經捅到上面,專家出面了,滿大夫的飯碗可能真要保不住了。 她眼前幻畫出一個白胡子老專家,行醫多年,經驗豐富,知識淵博。 她不知道能不能跟專家達成一個協議:她不找醫院的麻煩,醫院也不找滿大夫的麻煩。 張護士好像對專家一點敬畏之心都沒有,門也不敲,就直接推開專家診室的門,沒大沒小地對裏面說:「她來了。 」然後對她說,「進去吧,我走了。 」 她走進那間診室,沒看見白胡子老人,只看見白帽子小人,是滿大夫,坐在一張辦公桌後,旁邊站著一個醫學院學生模樣的人,兩人正在講話。 見她進來,那個醫學院學生模樣的人告了辭,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很好奇地剜了她兩眼。 滿大夫有點驚訝地問:「你是叫——丁乙吧?」 她很高興他還記得她的名字,但他又說:「你這名字挺怪的,不像女孩子的名字。 你找我有事嗎?」 第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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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愛我(一路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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