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上說的。 」 黃海不再追問,改問道:「礦上對你們……照顧得還好吧?」 對這個問題,幾個家屬都說:「照顧得好,照顧得好。 你沒見我們還住在廠裏的宿舍裏嗎?礦上沒把我們趕走,還每個月都發錢呢,我家老大還頂了職……」 石燕忍不住問:「這就是你們礦上給你們弄的……宿舍?」 「是啊,不然的話,我們都得回鄉下去……」 黃海拿出照相機來照相,幾個家屬問清了不用出錢,都歡天喜地,呼朋喚友,叫大家都來「照不要錢的相」。 他們倆心情沉重地從那幾家出來,去找那個被人稱作「五花肉」的李朝海老婆。 黃海對石燕說:「呆會到李朝海家采訪,就說你是采訪人,我只是你的……朋友,陪你來的。 被采訪的對象如果是女性的話,一般比較容易對女生敞開心扉,對男的……她們有戒心……」 她爽快地說:「行,沒問題,只要你不怕我貪你的天功為己有就行。 」 「我有什麼天功?我只擔心把你卷進麻煩裏來了……」 走了大約半個小時,才找到「五花肉」住的工棚,比那幾戶的住房更糟糕了,是所謂「危房」,貼著山搭的一溜棚子,因為塌方,工棚的一邊失去了依靠,都是搖搖欲墜、東倒西歪,好些個地方用柱子撐著。 礦上已經不讓人在那住了,但李朝海的家屬被趕出了原有的宿舍,沒地方住,只好住在危房裏,因為她愛撒潑,礦上也把她無奈何。 他們找到了李朝海家,看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穿一件男式背心,上面印有一個「5」字。 那女人的身上到處是黑色的手印,弄得像斑馬一樣,石燕一下明白了「五花肉」這個綽號的來曆。 兩人見了「五花肉」,打過招呼,就由石燕上去采訪。 但「五花肉」的注意力也被黃海吸引過去了,萬分同情地問:「你這孩子也是礦上出來的吧?你看你這臉,怕也是礦石砸了的吧?」 黃海不置可否,「五花肉」又說,「你莫難過,只要撿了條命,臉砸多醜都值,總比我丈夫連命都砸沒了強……」 石燕插嘴進來問她礦難的事,「五花肉」閃閃爍爍地說:「你問了也沒用,我說的話,誰信?」 「我信,我相信你說的話,」石燕誠懇地說,「我不是礦上的人,我也不是D市的人,我是代表上面報社來采訪的。 你把實情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向上面反映,解決你的生活問題……」 「五花肉」斜著眼睛瞟了她一眼,問:「你幫我向上反映?那你們……想得到什麼好處?」 黃海說:「我們不想得到什麼好處,只想把事實搞清楚……」 這個理由好像完全不能使「五花肉」信服,石燕解釋說:「我們是大學生,采訪你是我們的作業,我寫出來,發在報紙上了,就算完成作業了;寫不出來,老師就不讓畢業。 您就當是幫我們一把吧。 」 「五花肉」對石燕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說『不想得到好處』的,都是假的。 你是女的,我信你的,我說給你聽,但是你要保證不去礦上告我,不然的話,他們連這個破屋都不會讓我住……」 「我們不會去礦上告你,我們跟礦上……不相關……我們是學生……」 「五花肉」很老練地要他們拿出證件來證明他們是學生,他們給她看了學生證,「五花肉」拿過去仔仔細細檢查過了,又問了一些不相幹的問題,最後才說:「我有我丈夫給礦上寫信的底稿,我丈夫是轉業軍人,在部隊上是幹工程的,他懂這個,字又寫得好,如果不是農村戶口的話,他早就在部隊提幹了,哪裏會跑到這裏來送命?」 石燕見「五花肉」快要沿著丈夫的故事扯開去了,趕快扯回來:「底稿在哪裏?可不可以給我們看看?」 「那是我的命根子,我就靠那生活的,我不會隨便給你看……」 黃海提議說:「那我們出錢買下可不可以?」 「你出多少錢?」 討價還價的結果,「五花肉」答應五百塊成交。 當時國家發給石燕這樣的師範生的生活費才六十多塊錢一個月,她身上不可能帶著五百元的現金。 黃海富裕一點,但也只有兩百多塊。 兩人翻遍了口袋,還沒湊到三百塊錢。 「五花肉」收了錢,但不肯給那封信的底稿,說要等他們交齊了五百元才能把底稿給他們。 他們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先把錢拿回來,等明天把剩下的錢弄齊了,再來跟「五花肉」交換。 「五花肉」很不高興,抱怨說:「你們沒錢,還跑來采什麼訪?想買我丈夫這封信的人多得很,出的錢都比你們多,我不能老等著你們。 」 他們許諾說明天上午就把錢送過來,叮囑「五花肉」千萬不要把信賣給別人了,又放了兩百塊做押金,才放心地離開了「五花肉」家。 但等他們匆匆忙忙趕到司機指定的地點的時候,卻發現司機沒在那裏等他們。 他們在那裏等了半個小時,車還是沒來。 眼看天色越來越晚了,司機還沒蹤影,想到從這裏到公車站還有很遠的路,石燕開始驚慌起來。 第六章 第1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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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不渝》
第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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