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並未注意到身後,緩緩回轉過身的殿下,清雅的眉目透出濃濃的譏諷笑意:不過行了大半日,就成這般德行,京畿出來的人果是不同呐! 其時,灼人的熱氣已在漸漸消散,而那徐徐拉開的昏暗天幕,即將籠罩整個大漠。 殿下伸出手,細細描繪著懸在天地交界的半抹斜陽。 他的手指纖細白皙,指甲光澤平整。 誰會相信正是這雙手,運籌帷幄於千裏之外,結束了他的三個親兄弟。 「殿下,娘娘已然入土為安,還請您節哀順變。 」 或是那背影過於孤單冷然,一個年紀稍長些的戍衛忍不住上前勸慰。 「節哀順變?」殿下的語氣有些茫然,雙眸仿似尋不到焦距般:「為那個可憐的女人嗎?」 是啊,那個被他稱作母妃的女人,一輩子都活在回漢宮的夢中不肯醒來,偏偏命運作人,就在回京畿的前夕,她卻倒下了,可即使在彌留之際,她拼盡全力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帶我回宮。 思及此,早已幹涸的雙目竟是滑出了一絲冰涼,殿下將其抹在手中,詫異道:「眼淚?!我王豫還能有眼淚?」 原來千裏之距也並非是想象中的遙不可及,大約在一個月後,這支隊伍抵達京畿,當然,已換作一支雄糾糾氣昂昂的馬隊。 王豫逼迫自己在面對繁華的京畿時,絕不能露出星點驚豔的情緒。 他告訴自己,因為在不久後的將來,這統統都會歸他所有,試問,有誰會對自個兒的物事豔羨不已? 到了宮門,有戍衛盤問身份。 王豫坐在馬上,下顎高倨,一言未發地俯視著交接的兩班戍衛。 「殿下,請您下馬換輦!」 王豫未吭氣,只是蔑了眼那正緩緩敞開的一重重鬃紅色宮門,冷哼過後,踩著眾人的驚呼聲,策馬沖了進去。 正午的陽光撒在金玉交輝的飛簷上,激起一層層耀眼的漣漪。 母妃口中的玉砌雕闌,宮闕樓台正泛著寒色的光芒,威嚴不屑地看著他。 王豫止住馬,環顧四周,淺淺莞爾:聽著,我來這裏,為的就是將你們統統踩在腳下。 未央宮裏胖胖的總管大人親自出來相迎,可是當他看見那坐在馬背之上不可一世的王豫,頓時傻了眼:騎馬入宮,這在漢宮之中絕對是史無前例的!一向處事不驚的他,竟是第一次失了分寸,倉惶地返回大殿,也顧不得身後一串串鄙夷的嗤笑。 讓王豫未想到的是,片刻之後,再次出來的不單單是那位胖總管,更有一個玄‧旒冕的身影。 見此,他的嘴角不由地蕩起一絲微笑:竟然親自出來了嗎?尊敬的皇帝陛下,不,是我至親至愛的父皇! 「皇兒,逾制了!」 這是分離十六年之後,父親開口對兒子說的第一句話。 「哦?」 十九歲的少年這才不疾不徐地下了馬:「請恕兒臣無知,長在荒野孤漠沒聽過這許多規矩,不過,兒臣相信父皇定能體諒,可是?」 皇帝面目微僵,這是在指責他的失職嗎?再仔細打量少年的神情,平靜無波。 看來是自己多心了,一個賤婢出的庶子,朕不光讓他回來還將賦予重任,如此恩寵,他感恩戴德還來不及,焉能有甚怨念? 與此同時,王豫也在觀察著這個給予了他生命,又棄之不顧的男人。 當年離開,由於年幼,並無幾多記憶。 所以,對皇帝全部的認知:英俊不凡,風流倜儻……通通來自於那個可憐的女人。 母妃果然是在做白日夢,王豫如是想,面前這個眼瞼浮腫,滿是皺紋的男人徹底顛覆了十幾年來他對「父皇」的想象。 「唔,規矩日後可以慢慢學,皇兒舟車勞頓,不若先去歇息罷!」皇帝此時的表情勉強算得上慈愛,他轉向身後的胖總管:「引六皇子去東宮。 」 「諾。 」 聞言,王豫沒有露出丁點訝異,意料中的結果,不是嗎? 東宮,太子,這兩個一直緊密相連的名詞,今夜注定分開,因為此刻占據東宮的主人還是那個眾人口中的——六皇子。 擔心廣陵一脈的窺視,從而讓我來占著這名位,所以不下正式的詔書,想要這麼無名無分地拖著我,等他年輕的皇後產下所謂的「嫡子」,再讓我將這暖熱的東宮之位拱手相讓?王豫嗤笑出聲,不,你沒有機會的,今夜一過,你就曉得了。 新近上任的禮官悄悄抹了把冷汗,這是他在禮部掛職之後的第一個任務,未想,卻是遇到這般棘手的人物。 剛才自己將宮規宮制照本宣科地念了一遍,也不曉得這位貴人聽進去沒有。 那人一直背對而立,使人察不到他的一絲情緒。 他未表示,自己也不敢冒然出聲,無奈之下,就這麼幹候著唄。 不知許久,那人終於開口:「你叫什麼?」 禮官微怔,他沒說官話?!雖是上任不久,但是本身也是世家出身,當然曉得說官話可是貴族最為基礎的一步。 而眼前之人……他還是恁樣一個身份! 第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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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宮之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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