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麟說:「我跟他沾點兒親戚,只是多年沒有來往了。 」 中年男人說:「據說他死之前,跟一個叫做小鵪鶉的女人住在這裏。 」 鐵麟問:「小鵪鶉是什麼人?」 中年男人說:「聽名字就知道是個煙花女子,不過黃先生替她贖了身。 」 鐵麟問:「那小鵪鶉而今在哪裏?」 中年男人搖了搖頭。 鐵麟又問:「你住進來以後,有人來找過黃先生嗎?」 中年男人說:「有一個女人經常來找他。 」 鐵麟又吃了一驚:「女人?」 中年男人說:「她自稱是黃先生的結發妻子。 」 鐵麟更奇怪了:「結發妻子……」 中年男人拱了拱手,客氣地說:「晚生所知道的都告訴大人了。 」 鐵麟謙恭地說:「多謝了。 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中年男人說:「我是做茶葉生意的,賤姓姚。 」 鐵麟說:「多謝姚掌櫃,打擾了。 」 鐵麟悻悻地走了。 他握了握手裏攥著的那枚和闐羊脂玉胡桃,身上冒起一股涼氣,似乎是一種不祥之兆。 還有令他不解的是,那個自稱姓姚的茶葉商人,總是在他眼前晃動,遊魂附體似的,揮之不去。 出了沙竹巷胡同,沿著北果市來到通州大街,鐵麟便一直朝運河兩壩走去。 初春時節,說不上陰天還是晴天,擦著地皮的小風幹冷幹冷的,天地間也是灰蒙蒙的,連掛在頭頂上的太陽也像是封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埃,遮住了它應有的溫暖和光亮。 臨近開漕節,通州城裏的人突然多了起來,這其中有南來漕船的運丁,北來駝隊的商旅,更多的則是像候鳥一樣前來覓食的扛夫、車夫、纖夫和砸冰的、縫窮的、掃街的,當然也有賣藝的、討飯的、做小買賣的等等。 人雖不少,卻步履匆匆,影影綽綽,無聲無息,像一群夢遊者,又像是在另一個陌生的世界裏的遊魂。 鐵麟的心境也是如此虛無縹緲,懵懵懂懂,很不真實。 他穿過浮橋,登上位於大運河東岸邊上的漕運老店,揀了一個靠著窗子的位子坐下來。 還沒到中飯時間,雖說他早上食米未進,肚子也像腦袋一樣空蕩蕩的,卻沒有一點兒胃口。 為了應付自己,為了打發時間,為了合理地占著這個位子,他要了兩碟小菜,一瓶紹興老酒。 大運河開始解凍了,鉛灰色的冰層像熟透了的豆莢一樣慢慢地鼓脹著、爆裂著。 一股新鮮透亮的河水從冰淩裏鑽了出來,溢出河面,沖刷著一塊塊碎裂的堅冰。 河灣的柳樹下,厚厚的冰層還頑固地封閉著河面。 一條漕船被牢牢地鑲在冰層裏,露出了上面的船幫和桅杆。 鐵麟知道,這是去年留下來的一只脫幫的漕船。 時有這類事情發生,漕船延誤了回空的時機,寒風驟降,便被大運河留了下來。 該讓砸冰的預先將這條漕船清理出來,免得耽誤今年漕船抵通靠岸。 鐵麟在其位便開始謀其政了。 「先生,看個相吧。 」一個令人心悸的聲音在他耳邊響了起來。 鐵麟的目光從窗外收回來,他的對面不知什麼時候來了一個女人。 這女人穿著一身破舊的粗布青衫,頭上包著一塊洗得發白的藍花頭巾,一副老巫婆的怪模樣。 鐵麟心裏一陣厭惡,他沒好發作,一個堂堂的二品大員,怎能輕易向一個可憐的女人發脾氣呢? 女人得寸進尺,繼續攬著生意:「先生貴人貴相,非官即商,該是前呼後擁才對,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喝悶酒呀?」 鐵麟懶得理睬她,可仔細看了看,卻發現這個女人雖說穿著寒酸,臉上卻沒有半點兒汙垢,素面朝天,眉眼卻還清爽。 特別是她說話,雖說語氣輕佻,卻也不俗不賤,似有幾分見識。 女人見鐵麟沒有將她趕走,便抓住了這筆生意不放,仔細地相起面來:「先生命宮飽滿,山根之上光明如鏡,學問皆通,該有大富大貴之命……只是眉角散亂,魚尾易位,似是移遷之患……說患也未必,說福也未可,大患倚於大福,大福伏於大患。 看來先生要受一些坎坷磨煉之苦……」 幾句話,竟然說得鐵麟動了心,他看了看這個怪怪的女人,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說我是幹什麼的?」 女人又細細地端詳了一會兒,猶猶豫豫地說:「先生五嶽均勻,中嶽高隆,四瀆流暢,江垂淮闊,前倉豐盈,後倉堅實……天呀,您是倉場上的大人吧?」 鐵麟一驚,脫口說:「不要胡說。 」 女人睜大了眼睛,看著鐵麟:「我……我這可不是奉承您,您這命上可掛著相呢。 」 鐵麟揮手制止了她:「不必說好聽的,我卦資照付。 你說說我眼下有什麼難處吧。 」 第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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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運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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