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意了,她走出了別人的將來。 回複神緒,阿精走到書房。 她對老板說:「那高博士將來一生便是三個兒子,所以不用替他惋惜失去長子的智力,餘下還有兩個。 」 老板卻說:「這單生意我不做。 」 阿精明知老板有此一著。 她說:「這是一單只有大賺的生意。 根治癌症的藥物,遲早有人會發明得到,但給高博士這種機緣,我們可以得到他連串後代的可貴智力。 」 老板依然堅持:「就因為根治癌症的藥物遲早也不是稀罕的事,我才不想占有高博士後嗣的智力。 他付出的代價太大,而我們的便直又太多。 」 說過後,老板不再理會阿精,他轉了身,捧著一本書,垂頭閱讀。 阿精說:「我們這陣子生意不好,你卻左推右推!」 老板不答話。 阿精低語:「豈有此理!」接著,悻悻然走出書房,高跟鞋咯咯咯地,步下往地牢的樓梯。 從那些放滿手腳、人體器官,運氣、歲月、理智、幸福、壽命的木架旁,阿精一直往前走,走之不盡似的,身邊重複著人類的典當之物,每個年代,人類拿得出來的不外知是,而最終,放到這地牢中的,都是一個又一個不歸魂。 還是有盡頭。 這盡頭氣溫最冷。 阿精推開跟前的房門,走進去。 這是阿精的工作間。 她負責每半年清點當中的典當物,然後寫報告,向上頭呈上。 「你叫我這一次怎麼寫?」她煩厭地拿起墨水筆,翻開那木又厚又重的大皮面簿,這本簿,當被那重要的人閱讀過之後,所有的字跡都會消失,今次,阿精當然又是翻到第一頁。 過往的,了無痕跡,永遠是第一頁,永遠新的開始。 她寫下去:「Mr.Vonderik,典當了他的耐性基因;MissParadis,典當了一個上大學的機會;早村徹先生,典當了一雙腿……」 寫著的時候,本來仍然不高興的,這陣子,只得雞毛蒜皮的典當物。 然而,看著這枝會漏墨的墨水筆,她又想起當初老板一筆一筆教她寫字的情況,不快就隨著她的一劃一點而減退。 目不識丁的農村姑娘,被老板握著手由中國文字學起,上大人孔乙己,然後又學習ABCXIE.因為自卑,所以一邊學習一邊發脾氣,阿精恐怕學識字這回事是她力有不逮,為著害怕能力不夠,她預先表露幼稚的不滿,不知擲壞了多少枝毛筆和墨水筆。 然而,到頭來,她以奇怪來代替老羞成怒,她不知道,這世界上有男人如此富耐性,他肯重複地每天教她數個生字,她拍台她擲筆她亂抓地吐口水,他卻仍然每天教她。 後來,男人的耐性也就蓋過了女人的慌亂,從不知何年何月開始,她便會認字,她建成了一項地想也未想過的技能。 這個男人像尊石像,永遠不動聲色,阿精在遠遠看住他,便覺得好笑。 他對她說,學懂認字寫字,世界便會闊大得多,長生不老或許不會那麼容易悶。 她想了想,也許是對,學懂字可以閱讀,即是說會懂得看菜譜。 也好的,也不壞。 今時今日,雖然把書捧上手頭會痛眼會花,還是沒耐性看罷一本書,但最低限度,到了世界上任何一個城市,也不會迷路。 果然,長生不老,識多點字,世界好玩得多。 現在阿精一邊記賬一邊想著令她開心的事,嘴角便有笑意。 怎樣為老板掩飾那些來過卻又被他拒絕了的客人?這個高博士,不如就把他寫成是基因出錯者,他的基因不好一遺傳給所有後代的基因也一律不好,於是,根本是單不值得的交易,當鋪不要也罷! 半年前,老板把理智歸還給一名客人,這種讓客人贖回典當物的做法,阿精知道後也一額汗,幸好老板沒忘記向客人要回些什麼來交換。 老板要回客人未出生的孫兒的性命。 阿精知道,那原是名弱智的胎兒,但她在賬簿中,卻故意寫道,那名未出生的胎兒價值高昂,本應有著驚世駭俗的命運。 這樣寫下來,便抵償了老板不該有的惻忍。 放下筆,阿精舒了一口氣。 只望審閱這賬簿的,沒有查明深究。 一次又一次,每年總有許多單交易,阿精要為老板掩飾,每次都避得過,但阿精總是心都寒。 如果,那審閱的不高興了,她與老板,不知下場會如何。 她大可坦白推老板出來認罪,她明白,事後她的日子只會更風光,但她不想。 陪他去犯罪,就只因為,她就是要陪他。 她知道,最多兩個人一起受罪。 她雖無做過,但如果他有罪,她也要有。 縱然這個男人真如石像,無反應無沖動無渴求,但她就是最保護他。 有時候阿精會想,老板做那些壞規矩的事,完全不為他們二人的安全著想,這實在自私可惡。 她教訓過他,他不聽,她便又再教訓。 而到最後,她就由得他。 由得他由得他由得他。 第3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Amohot 都會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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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號當鋪》
第3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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