浜本抑制住一種不祥的預感,同淺見帶來的那個叫星野的人見了面,儘管不知道此人身世。如果他是這一千二百萬支票的持有人,可怠慢不得。
星野對浜本作了一番熱情的演說。星野已在浜本的心頭植下不安的火種,足以使他相信仰天堂頃刻間就要垮台。雖說是常務董事,而實際身份則是上門女婿而受人鄙視。實權掌握在正次和明子手裡,自己只不過是妻子明子所操縱的木偶而已。正如淺見所觀察到那樣,這種憂愁給浜本的精神打擊是巨大的。只要一有機會,所積累的不滿就會一下子爆發出來。星野正是在這一點即燃的時刻,對浜本進行了煽風點火。
「還不知道這個月的二十五日能不能過去,卻又濫發了這種空頭支票。說不定還會有什麼空頭支票出現。作為公司一員重要幹部,大吉竟對危機視而不聞,每天晚上同女人鬼混。他肯定是以為仰天堂的氣數已盡才這樣的。你作為天木家的女婿已盡了最大的努力,但是這一努力卻又有什麼用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
浜本抑制住心中不斷加劇的惶恐而說道。這個初次見面的男人一下子就準確無誤地指出了自己所處的屈辱地位和心中的憂愁。
我雖然身為一個男人,可卻對那個專橫跋扈的明子一再阿諛奉承;作為天木家族的一頭「種馬」而卑躬屈膝。這一切不正是因為自己懷有野心以期有朝一日奪取仰天堂嗎。要是這個重要的目標在尚未到手之前就崩潰了,那麼時至今日的阿諛奉承和卑躬屈膝又是為了什麼呢?
這既是因為星野的含而不宣的威脅,同時還因為自己坐在仰天堂要員的最後一把交椅上,所以對公司陷入了不尋常的狀況還是有親身體會的。
要是這時候對妻子或公司尚還存有一片愛心的話,那麼就會站穩腳跟為拯救公司的危機而戰鬥了。然而正因為他的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對妻子和公司的反感和不滿,一直在等待著謀反的時機,所以輕而易舉地就對星野的那番話產生了共鳴。由於還不清楚星野的企圖,所以只是還沒有放棄警惕而已。
「看來你好像還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吧。好嘞,就聽我來說吧。假如仰天堂破產,況且這已經是時間的問題了,你就將什麼也得不到。不,豈止只是什麼也得不到,恐怕就連每一個董事的私人財產也將被債權人給拿走。」
「你,你混蛋!」
「仰天堂完全是天木家族的私人公司。正因為這個家族將公司私人化了,所以一旦破產的話,就不能將個人財產從中分開了。即便你們硬要將之分開的話,也只能被認定為隱匿財產。而且,你自然也會被認為是這個家族的一員。如果還這樣磨磨蹭蹭的,那麼就將被剝得一絲不掛地趕出門去。」
倘若這樣的話,那才是連本帶利的徹底完了。
「那麼,你說讓我怎麼干吧。」
浜本抬頭望著星野,就像在請星野賜教似的。此時,他已經完全成為落入星野網中的獵物。儘管他有著過人的野心,卻對經濟界的黑幕一點也不了解。
儘管自己的公司已經被在這個幕後中游來游去的食人魚盯上了,由於浜本的眼裡只看到了自己的利害關係,所以他沒有發現貌似岸然的星野假面具背後所隱藏著的猙獰面目。
由於他所考慮的是,只要能保全自己的利益,哪怕公司被他們吃了也行。因此即便他發現了什麼問題的話又會有什麼用呢?
「雖說你也是仰天堂家族的成員,但是從外面來的。也就是所謂的『非嫡系』。按照目前情況下去的話,我手上的這一千二百萬支票就危險了。如果仰天堂破產,它就是一張紙片。仰天堂剛為湊足了一千三百萬的支票結算資金而緩過一口氣來。緊接著又出現這張空頭支票。由於這是開給資金擁有人的支票,所以他們放心地以為保准能獲利。這時如果突然提出清算的話,他們也無法籌措資金。這樣我就可以拿著這張支票作為債權人進入仰天堂了。那時候,請你給予配合。」
「你說配合,怎樣個配合法呢?」
浜本的臉上布滿了惶恐不安的神情。
「具體的事宜到時候再對你講。一旦破了產,債權人的權利是平等的。就我而言,只要我的支票能獲得清算就行了。如果你同我進行配合,做到有利於我行使債權的話,那麼我將仰天堂的一部分資產轉讓給你。」
「這種事情能辦到嗎?」
浜本在搖晃著那半信半疑的「五五開腦袋」。
「當然能辦到。因為破產的公司是艘沉船,所以先下手為強。如果放任不管,就會一點一點地沉到海底去。好吧,就交給我啦。這種激戰的場面我經歷過好幾次了。我決不會讓你吃虧。」
浜本被星野收買了。仰天堂「按計劃」提出了無法兌現。那以後的星野活動情況才叫典範哩。他作為巨額債權人進入了仰天堂后,假惺假意地承擔了向銀行借的錢,把用作抵押的土地、不動產之類的東西全劃歸了自己。並乘仰天堂管理層混亂之際,通過挪用公司印章的方式濫開債權證明和廉價出售公司的財產。由於星野已將仰天堂的營銷部長弄到自己這一方來了,所以事情全都按星野所計劃的那樣進行著。
由於他最早領導了債權委員會,並且還從各債權人那兒取得了委託書,所以沒有對星野的所作所為提出過異議。加之大多數債權人是仰天堂的下家公司,鑒於他們之間曾有過長期的生意上往來,所以也沒有什麼過分的要求。
就連最愛挑剔的銀行方面人士,也由於星野迅速承擔了向他們所借的債務而被堵死了介入之門。
星野就像行走在沒有人的曠野大地上一樣蹂躪著仰天堂。星野還把通過這種方式掠奪來的一部分資金分給了以浜本為首的仰天堂幹部們。這些人竟然為了眼前利益而昏了頭,可以說他們是在主動配合星野,在貪婪地爭相吞噬著支撐自己生活來源的母體。
具有三十年創業史的仰天堂,從確定無法償還債務之後,僅僅兩個月的時間裡,就像被焚燒過的廢墟一樣消失了,而且是那樣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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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見目睹了星野如同食人魚一般地吞噬著獵物的模樣,雖然在這一過程中自己也充當了急先鋒的角色,但他還是覺得背脊上涼絲絲的。
星野的巧妙之處就在於他沒有讓獵物意識到自己是被人吞噬的。浜本幸治等人因仰天堂的破產而中飽了私囊。就其他一些仰天堂原先的幹部而言,星野讓他們意識到本來是要將他們剝奪得一文不剩再趕出去的,現在虧了他星野,大家才保住了財產。
當一個人在某個地方被人吞噬了,可是就被吞噬的本人都沒有能發覺被人吞噬這一事實,與其說這種手法巧妙,那還不如說這更近似於一種魔法。
同星野相比的話,八幡商社的手法則顯得相形見絀了,因為是他們讓淺見執迷不悟地走了復仇之路。
由於在仰天堂工作上淺見擔任了一個角色,他終於從實習的地位被提升為「正式員工」。
星野在讓淺見進行仰天堂工作的同時,還在A市進行了一項龐大的工程。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淺見對星野發家史也有了大概的了解。A市是星野的家鄉,他現在正在準備下手的是家紡織廠,這也是當地最大的企業。據高松恭平講,星野的父母親曾是這家紡織廠的員工。
「星野是出於一種近似於異常的復仇心理才準備對紡織廠下手的。那家紡織廠的老闆上小學時可會欺侮人了,為此星野吃了不少虧。而且他的夫人好像還是星野初戀的情人。這回大概是復仇吧。」
高松還透露,星野初中畢業后在飯田橋一家叫「金門商會」的惡名遠揚的高利貸處當學徒,老闆三村音訟死後,星野霸佔了他的財產。
「本來三村的財產也是趁戰後混亂之際冒領軍需物資而起家的。所以也談不上誰對誰錯。」
高松爽朗地笑道。他是干信用調查出身的,他的眼神似乎告訴人們,他對星野私生活細節了解得很詳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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