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樣子,一定嚇著你們了吧?」鯰田冬馬坐在他們對面,用右手摸摸黑乎乎的臉頰,「醫生讓我繼續治療,說這樣,燒傷留下的疤痕會小一點,但是我太想出院,便拒絕了。」
鹿谷直勾勾地看著他,點點頭,應和著。
鯰田繼續說下去:「曾經因為腦出血,動過幾次手術,這個左眼就是後遺症。醫生說如果不當心,很有可能連話都說不了。」
「真是太痛苦了。」
聽完鹿谷的話,老人緊鎖的眉頭上又平添了些許褶子,緩緩地搖搖頭。
「讓我感到難過的就是自己竟一點也沒有覺得痛苦。」
「這話怎麼講?」
「因為我根本想不起來火災現場的情景了。連自己以前的模樣也記不得了。因此,怎麼說呢?我並沒有一種『失卻』的感覺,更多的是一種聽天由命的心境,反正怎麼樣都無所謂……但同時,我又感到自己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活下去,一天比一天焦急。」
鯰田拿起桌上的香煙,點上火。剛吸了一口,便被嗆住,不停地咳嗽起來:「對不起。」他將痰吐在紙巾上,隨後又抽了一口,閉眼片刻。
「你們看,我已經不年輕了。」稍停片刻,他又開口說起來,「我身體不好,估計活不了多久了。現在,我根本就不想長生不老,但同樣是死,如果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就過去了,總是讓人有點遺憾呀。」
「那是當然。」鹿谷的表情有點奇怪,他兩肘抵在膝蓋上,拱著背,「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的確是一點都想不起來自己的過去了。至於語言、文字、生活常識等,還沒有忘記。」
「醫生怎麼說?」
「說像我這樣的情況很少見。可能是腦損傷造成的記憶內容受損,也可能是記憶再生方面出了問題;可能是外傷疾病,但也可能屬於精神疾病。總之,不花一定的時間,是查不清病因的。」
「那你就繼續接受治療嘍。」
「大致治療了一下,反正我也沒指望能完全康復。」
「那是為什麼呀?」
「我也說不清楚,也許是不太相信主治醫生吧。」老人眯縫著右眼。
「警方沒有調查一下你的身世嗎?」
「算是調查了。他們查對了離家出走人員以及失蹤人員的名單,還比對了我的指紋。」
「沒有任何結果嗎?」
「是的,聽說他們還在繼續查對有關資料……」
侍應生將咖啡送了過來。鯰田冬馬既沒有加糖,也沒有加奶,慢悠悠地喝完了一杯。隨後,又倒了第二杯。在這一過程中,他始終翻眼注視著對面兩人的表情。
「接下來,我就講一下自己冒昧要求會見鹿谷先生的原因。」
「這個,我已經聽江南君說過了。」鹿谷眯縫著眼睛。他的眼窩有些凹陷,眼皮朝下耷拉著,「江南君說這件事同中村青司設計的建築有些關聯。」
鯰田默默地點頭回應。他的視線轉移到了旁邊的空沙發上,那裡很隨意地放著一個本子。
「那就是你在電話里提到的手記?」鹿谷問道。鯰田又默默地點點頭,用右手拿起本子,放在膝蓋上,漫不經心地翻起來。
「裡面講述的是去年9月的事情。這個對我好像挺重要。因為我聽說當消防隊員將我從大火中救出來的時候,自己死死地抱著這個本子,倒在地上。逃離房間的時候,我什麼都沒拿,包括包和錢,但卻沒有忘記這玩意。說不定,那天,我曾一度安然無恙地逃離房間,後來為了取這個本子又衝進去了。」
「原來如此。」鹿谷直勾勾地看著他手上的那個本子,「聽說你是看見這個手記后才知道自己叫鯰田冬馬的……」
「是的。聽說警方也曾比對過指紋,發現那上面只有我一個人的指紋。」
「裡面的筆跡也是你的嗎?」
「現在即便他們比對筆跡,也沒有任何意義。」
「為什麼?」
「因為我是個左撇子……」
「那又有什麼影響?」
「難道兩位沒有注意到嗎?」說著,老人用右手指指左腕,「現在,我的左手殘廢了,即便想握筆也握不住了。」
「是這樣——那也是火災造成的?」
「不是。在那之前,我的左手好像就殘疾了。醫生說在我的大腦右側,有因腦溢血而動過手術的痕迹。估計是因為那個原因,我的左手殘疾了。」
「這麼說來,去年,在那本手記完稿后,你就因腦溢血病倒過一次了?」
「應該是這樣——前幾天,江南君收到我的信件時,是不是讀起來挺費勁?那是我用右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寫完的。」鯰田合上手記,喝了一口咖啡,重新打量著鹿谷,「我是偶然中看見鹿谷老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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