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案的基本事實就是這樣。我講時把一切推測都拋掉了,儘可能不加任何虛飾。現在我把警署處理這件事所採取的措施向你講一講。
「受命調查該案的警長格雷戈里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官員。要是他的稟賦里多少再有一點兒想象力,那他準會在那門職業中得到高升。他到了出事地點,立刻找到了那個嫌疑犯,並把他逮捕起來。找到那個人並不難,因為他就住在我剛才提到的那些小別墅里。他的名字,好象叫菲茨羅伊-辛普森。他是一個出身高貴、受過很好教育的人,在賽馬場上曾揮霍過大量錢財,現在靠在倫敦體育俱樂部里作馬匹預售員糊口。檢查他的賭註記錄本,發現他把總數五千鎊的賭注押在銀色白額馬敗北上。被捕以後,辛普森主動說明他到達特穆爾是希望探聽有關金斯皮蘭名駒的情況,也想了解有關第二名駒德斯巴勒的消息。德斯巴勒是由梅普里通馬廄的賽拉斯-布朗照管的。對那天晚上的事,他也不否認,可是卻解釋說,他並沒有惡意,只不過想得到第一手情報而已。在給他看那條領帶以後,他臉色立時變得蒼白異常,絲毫不能說明他的領帶是怎樣落到被害人手中的。他的衣服很濕,說明那天夜晚曾冒雨外出,而他的檳-E木手杖上端鑲著鉛頭,如果用它反覆打擊,那它就完全可以作武器,使馴馬師遭到如此可怕的創傷致死。可是從另一方面看,辛普森身上卻沒有傷痕,而斯特雷克刀上的血跡說明至少有一個襲擊他的兇手身上帶有刀傷,概括地說,情況就是這樣。華生,如果你能給我一些啟發,那我就非常感激你了。」
福爾摩斯以他那種獨特的能力把情況講述得非常清楚,使我聽得入了神。儘管我已經知道了大部分情況,我還是看不出這些事情互相之間有什麼關係,或這些關係有些什麼重要意義。
「會不會是在搏鬥時,斯特雷克大腦受了傷,然後自己把自己割傷了呢?」我提出了看法。
「可能性很大,十有八九是如此,」福爾摩斯說道,「這樣的話,對被告有利的一個證據就不存在了。」
「還有,」我說道,「我現在還不知道警察的意見是什麼。」
「我擔心我們的推論正和他們的意見相反,」我的朋友又拉回話題說,」據我所知,警察們認為,菲茨羅伊-辛普森把看守馬房的人麻醉倒以後,用他事先設法複製好的鑰匙打開馬廄大門,把銀色白額馬牽出來。顯然,他是打算把馬偷走的。馬轡頭沒有了,所以辛普森必然把這個領帶套在馬嘴上,然後,就讓門那麼大敞著,把馬牽到荒野上,在半路碰到了馴馬師,或者是被馴馬師追上,這樣自然就引起了爭吵,儘管斯特雷克曾用那把小刀自衛,辛普森卻沒有受到絲毫傷害,而辛普森則用他那沉重的手杖把馴馬師頭顱打碎。然後,這個偷馬賊把馬藏在隱蔽的地方,要不就是在他們搏鬥時,那騎馬脫韁逃走,現在正漂泊在荒野中。這就是警察們對這件案子的看法。儘管這種說法是不大可靠的,可是所有其它解釋則更是不可能的了。不管怎樣,只要我到達現場,我會很快把情況查清的,在這以前,我實在看不出我們如何能從當前情況向前跨進一步。」
我們到達小鎮塔維斯托克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塔維斯托克鎮就象盾牌上的浮雕一樣,坐落在達特穆爾遼闊原野的中心,車站上已有兩位紳士在等候我們,一位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生著鬈曲的頭髮和鬍鬚,一雙淡藍色的眼睛炯炯發光。另一個人身材矮小,機警異常,非常乾淨利落,身穿禮服大衣,腳上是一雙有綁腿的高統靴子,修剪整齊的絡腮鬍子,戴著一隻單眼鏡,這個人就是著名的體育愛好者羅斯上校。前一個人則是警長格雷戈里,他已經譽滿英國偵探界了。
「福爾摩斯先生,你能前來,我真感到高興,」上校說道,」警長已盡一切力量為我們探查,我願盡一切力量設法為可憐的斯特雷克報仇,並重新找到我的名駒。」
「有什麼新的進展嗎?」福爾摩斯問道。
「很抱歉,我們的收穫很少,」警長說道,「外面有一輛敞篷馬車,你一定願意在天黑以前去看看現場,我們可以在路上談一談。」
一分鐘以後,我們已經坐在舒適的四輪馬車裡,輕捷地穿過德文郡的這個古雅的城市。警長格雷戈里滿腦子都是情況,滔滔不絕地講個沒完。福爾摩斯偶爾問一問,或插一兩句話。我頗感興趣地注意傾聽這兩位偵探的對話,羅斯上校則抱臂向後倚靠著,帽子斜拉到雙眼上。格雷戈里把他的意見系統地說了出來,幾乎和福爾摩斯在火車上的預言完全一樣。
「法網已把菲茨羅伊-辛普森緊緊套住,」格雷戈里說道,」我個人相信他就是兇手;同時,我也認識到證據還不確鑿,如有新的進展,很可能推翻這種證據。」
「那麼斯特雷克的刀傷又是怎麼回事呢?」
「我們得出的結論是,在他倒下去時自己划傷的。」
「在我們來這裡的路上,我的朋友華生醫生也是這樣推測的。這樣的話,情況就對辛普森不利了。」
「那是毫無疑問的了。辛普森既沒有刀,又沒有傷痕。可是,對他不利的證據卻是非常確鑿的。他對那匹失蹤的名駒非常注意,又有毒害小馬倌的嫌疑,他還在那晚暴雨中外出,並且有一根沉重的手仗,他的領帶也在被害人手中。我想,我們完全可以提出訴訟了。」
福爾摩斯搖了搖頭。
「一個聰明的律師完全可以把它駁倒,」福爾摩斯說道,」他為什麼要從馬廄中把馬偷走呢?假如他想殺害它,為什麼不在馬廄內動手呢?在他身上發現有複製的鑰匙嗎?是哪家藥品商賣給他的烈性麻醉劑?首先,他一個外鄉人能把馬藏到哪裡?況且還是這樣一匹名駒?他要女僕轉交給看馬房少年的那張紙,他自己又是怎麼解釋的呢?」
「他說那是一張十鎊的鈔票。他的錢包里確實有一張十鎊的紙幣。不過你所提的其他疑難問題並不象你所想象的那麼難於解決。他在這一地區並不是一個陌生人。每年夏季他要到塔維斯托克鎮來住兩次。麻醉劑可能是從倫敦帶來的。這把鑰匙,既已達到使用目的,也許早已扔掉。那匹名駒可能在荒野中的坑穴里或在一個廢舊礦坑裡。」
「至於那條領帶,他怎麼說的呢?」
「他承認那是他的領帶,可是卻聲稱已經遺失了。不過有一個新情況足以證明是他把馬從馬廄中牽出來的。」
福爾摩斯側耳傾聽著。
「我們發現許多足跡,說明有一夥吉卜賽人在星期一夜晚來到距發生兇殺案地點一英里之內的地方。星期二他們就離開了。現在,我們假定,在辛普森和吉卜賽人之間有某些協議,在辛普森被人追趕上時,他不是可以把馬交給吉卜賽人嗎?現在那匹名駒不是可以仍在那些吉卜賽人手中嗎?」
「這當然可能。」
「正在荒原上搜尋這些吉卜賽人。我也把塔維斯托克鎮周圍十英里以內每一家馬廄和小房屋都檢查過了。」
「聽說,就在附近不是還有一家馴馬廄嗎?」
「對,這一點我們當然不能忽視。因為他們的馬德斯巴勒是打賭中的第二名駒,名駒銀色白額馬的失蹤對他們非常有利。傳說馴馬師賽拉斯-布朗在這個比賽項目中下了很大賭注,再說,他對可憐的斯特雷克並不友好。不過,我們已經檢查了這些馬廄,沒有發現他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辛普森這個人和梅普里通馬廄的利益沒有什麼關係嗎?」
「完全沒有關係。」
福爾摩斯向後靠在車座靠背上,談話中斷了。幾分鐘以後,我們的馬車已停在路旁一座整齊的紅磚長檐小別墅前,相距不遠,穿過馴馬場,是一幢長長的灰瓦房。四外是平緩起伏的荒原,鋪滿古銅色枯萎的鳳尾草,一直延伸到天邊,只有塔維斯托克鎮的一些尖塔偶爾把荒原遮斷。再向西去,還有一群房屋遮斷荒原,那就是梅普里通的一些馬廄。除了福爾摩斯以外,我們都跳下車來。福爾摩斯仍仰靠在車座靠背上,雙目遠望著天空,出神地凝思著。我過去碰了碰他的胳臂,他才猛然跳下車來。
「對不起,」福爾摩斯把身體轉向羅斯上校,羅斯上校正驚奇地望著他,福爾摩斯說道,「我正在幻想。」他的雙眼發出異樣的光彩,儘力抑制著興奮的心情,我根據以往的經驗,知道他已經有了線索,但想不出他是從什麼地方找到那線索的。
「也許你願意立刻就到犯罪現場去吧?福爾摩斯先生,」格雷戈里說道。
「我想我還是先在這裡稍停一停,查清一兩個細節問題。我看,斯特雷克的屍體已經抬回到這裡了吧?」
「是的,就在樓上。明天才能驗屍。」
「他在你這裡服務多年了吧?羅斯上校。」
「對,我一直覺得他是一個出色的僕人。」
「警長,我想你已經檢查過死者衣袋裡的東西並列了清單吧?
「我把東西都放在起居室里,你如果願意看,就去看吧。」
「那太好啦。」
第2頁完,請續下一頁。喜歡 Amo hot 推理小說,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