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膛手傑克的百年》 - P1

 開膛手傑克的百年孤寂

 島田莊司 作品,第1頁 / 共4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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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言 一八八八年的倫敦,是一座藏污納詬的城市。英國各地,乃至於在德國等歐洲大陸無法謀生的人們,像污水流入水溝一樣第流經倫敦。

這些人毫無列外地都都住在東郊,也就是所謂的倫敦東區(貧民區)。當時經常有七萬五千人在那個貧民區里蠕動著。

散發出腐臭味道的成排出租房子里,一個房間住著好幾個家庭,地下室還有人與豬同居的情況。

偷獵爐子、狗、老鼠等人住的房間最可怕。為了把那些動物的毛皮賣給商人,他們在房間里剝皮,所以總是瀰漫著動物的毛髮臭味,而他們的妻子做手工糊火柴盒的漿糊味,則與廚房腐敗的魚魚蔬菜混在一起。可是,住在那樣房間的人,卻絕少打開窗戶。因為房子的外面也一樣臭。

然而,他們的生活還算好,因為貧民的下面還有將近十萬人口的赤貧階層。他們沒有固定的收入,被迫過著比貧民更低等的生活。他們衣著簡陋,沒有鞋子可以穿:有鞋穿的人,對他們而言鞋子比較像是裝飾品,並沒有太大的實質用途。

最讓人驚訝的是,還有人過著比赤貧階層更糟糕的生活,他們是乞丐、流浪漢、罪犯等等。這些人的數目不下於一萬一千人,他們餓著肚子,整日像狗一樣在東區徘徊,四處尋找食物,睡在建築物的屋檐下或空地上。他們雖然是人,卻過著和動物沒有什麼差別的生活,只求能活下去。

生活在底層的人們中,女性大多站在街頭拉客,靠出賣肉肉體為生:男人能做的工作則是撿狗大便,把狗大便賣給皮革的鞣皮業者,因為狗大便能讓皮革有更好的光澤。

不管怎麼努力,他們辛苦了一天所能賺到的錢,大約只是西區的有錢人們賞給擦鞋匠的小費。上一個世紀末倫敦東區的邊緣,就是這樣的狀況。

城市假期 Amocity!

  

上層社會的人有錢有地位,溫飽思淫慾;下層社會的人因為貧困與絕望,鋌而走險地過活。一般人雖然不支持他們的行為,但是自己的所做所為武器是和他們也沒有太大的差別,人們對特殊的犯罪行為或性虐待狂的發泄行徑,總是給予異常的關注、

就想去奇觀馬戲團觀看「象人」一樣,到監獄前看處決犯人,都是一種殘酷的嗜好。一八六六年廢除在監獄處決犯人的慣例之前,人擠人地為成人牆,把執法者拿著斧頭當眾砍下死刑犯頭顱的事情當成一個節目。

「開膛手傑克」的連續殺人事件,便是發生在那樣的時代、那樣的地方。「傑克」像在對那個無趣的世界挑釁般,將層層累積起來的怨恨注入刀子中,砍斷了妓女的咽喉,並且一刀從妓女的心窩口迫切到下腹,把內臟一一來出來放在桌子上。

那真的是令人作嘔的事件,可是就某種意義而言,卻是那個時代必然的產物,傑克和被殺死的妓女一樣,都是可悲的被害者。

時光流逝,經過了百年之後的現在,世界的中心早已經遠離倫敦。倫敦變得安靜了,街道乾淨得彷彿是公園的墓地,以前在街頭上徘徊的妓女和貧民們的身影消失了,可是,從前聚集在這個世界中的富豪們也同時離開了這裡。海德公園內擁有百年樹齡的柏樹,應該可以見證倫敦的這一頁興衰史吧!

誰也看得出文明的中心已經往西度過大西洋,而一九八八年的現在,與百年前的大英帝國首都一樣充滿矛盾的城市便是柏林。

西柏林是一個奇妙的都市,像孤島一樣地獨自飄浮在可以說是希特勒千年帝國遺產的東德「紅色大海」里。他的四周是高聳的圍牆,住在裡面的人雖然彷彿被關在圍牆裡的囚犯,其實卻是「自由」的。

一九六一年,無數想翻躍聳立在柏林中央圍牆的德國人留血了,而開槍射擊他們,讓他們流血得人,也還是德國人。

因為有高聳的圍牆,所以圍牆邊缺少綠化的公寓租金也一直無法提升。圍牆帶來的壓迫感和象徵危險的意念,讓多數人對這個地區敬而遠之。

像這種房租低廉的公寓地區,如果只租給學生的話也還好,可是當從外國遷度而來,沒有固定工作的勞動階級也住進來以後,這個地方就漸漸變成貧民窟了。而這個像百年前倫敦東區的地方,也位於這個都市東邊的圍牆邊,在克勞茲堡(kreuzberg)或莫阿比特(moabit)一帶。

西邊的政府不承認東德是一個國家,也不認為東柏林是東德的首都。因此,有不少從土耳其、波蘭或南斯拉夫等過流竄出來的難民,經由東柏林,進入了西柏林,在克勞茲堡停下流浪的腳步。西德政府因為希特勒時代所欠下的人權債務,所以無法拒絕難民的流入,刀子如今西柏林兩百萬人口當中,有百分之十二是土耳其人。隨著克勞茲堡的貧民窟化,柏林圍牆邊變成了二十世紀的「倫敦東區」。

流竄到西柏林的難民只能從事清道夫或簡單的餐飲從業員的工作,也有一部分人從事色情行業、開設色情商店,女人變成了妓女。她們大多是公娼,但也有站在街上拉客的私娼。

西德的人民很想離開這樣的西柏林,住在西德的本土境內,所以彷彿孤島的西柏林曾經出現大量人口外移的現象。西德政府為了守住西柏林這個據點,便免除西柏林年輕男子服兵役的義務。

如此這般,西柏林頹廢了。如今的西柏林已變成外國勢力與觀光客獲取短暫快樂的邊塞地區,實質上從北到南依序成為法國、英國、美國分割統治的殖民地。

這裡街頭上的年輕人對政治十分冷漠,他們不願對政治的事情發表言論的理由,是他們感到矛盾;而導致他們矛盾的,單純只是因為他們正巧出生在這裡。

一九八八年·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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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二年的十一月,我好像出生在漢堡南郊的倉庫街區,那裡是一個令人作嘔的貧民窟。不過,儘管是一個什麼東西都在腐爛之中的區域,在十一月將盡的時候,還是給人一種相當乾淨的印象。因為天氣變冷,街道上的垃圾不再發出撲鼻的臭味了。

我不知道我的母親是怎麼樣的女人,也不知道她的職業。但是,看到她死時的摸樣,大概就可以想象她是怎麼樣的女人了。

我母親死的時候,聽說才24歲,但是她住在倉庫街區邊緣又小又髒的公寓里,那個公寓比丟棄垃圾的地方還要臭。我懂事之後,還到哪裡看過好幾次。不過,我沒有進屋子裡看,因為沒有那種必要。面對房子窗戶的小巷裡,隨時都有裝滿不知道是什麼奇怪藥罐子的木箱,或堆積如山的生鏽鐵屑,只要爬到那些東西的上面,就可以從窗戶看到屋子裡的情形了。

那是一件地板上鋪著粉紅色瓷磚的奇怪房間,很像城市郊區便宜旅館的廁所。

母親的肚子被剝開地死在那裡。她的咽喉被吃了一個大洞,刀子從她左邊的肚子一路切割到臉頰。

城市假期 Amocity!

  

腹部的裂痕也一樣,傷口從心窩直切到下腹部。像老舊床墊的外層帆布被切割開一樣,內臟有如彈簧或棉絮般從肚子里翻出來。

某個臟器被剖開,裡面的「東西」被掏出來,拋在地板上。被剖開的器官是子宮,纏繞著臍帶,全身是血躺在粉紅色瓷磚上的「東西」就是我。當時的我處在假死狀態。而代替我被塞進肚子里的,知道是什麼東西嗎?

是《聖經》。很慎重地塞進肚子里的是兩本厚厚的《聖經》,一本英語班,一本德語版,實在太好笑了。

大概是發現得早吧,醫生剪斷了我身上的臍帶,做了緊急處理后把我放在保溫箱里。雖然早產了一個月,我卻因此奇迹般地活下了,也才可以如此眺望這間有如豬舍般的小屋二十幾年。不過,我對醫生或這個世界並沒有感激之情,因為我並沒有拜託別人讓我活下來。若真的要道謝,或許我應該謝謝殺死我母親的傢伙。不知道那傢伙是哪一根神經出了問題,而把我從子宮裡掏出來,讓我不至於在母親的體內窒息。

感激之情、神、教堂、祈禱等等,都是無聊的事情。我的生命根本沒意義,我只是一個垃圾;所以培養垃圾的這個世間,則是一個大垃圾場。因為我的名苑原本應該是死在冷冷的粉紅色瓷磚上。

我已經在柏林住了將近二十年。漢堡雖然是一無是處的城市,但是柏林有過之而無不及,根本是一個「糞坑」般的地方。到處都可以看到勾著妝似有錢美國人的手臂,擺出得意麵孔的輕佻愚蠢的臭女人們;和自以為是好人,其實和我們沒有兩樣的警察……想到這些,就讓我作嘔。

西柏林真是個奇怪的城市,車子不管往哪個方向行駛,只要開個三十分鐘,就會碰到國界,所以說這裡像一座島嶼,而且是像關在籠子里的小島。這座小島的四周是「紅色」的大海,必須搭乘飛機,才能離開這裡。這麼小的地方,蘇聯想要的話,就給蘇聯好了。

因為地方實在太窄小了,所以空氣里瀰漫著腐敗的惡臭。我住在克勞茲堡的一角,像是垃圾車忘記造訪的地帶,一大早街頭就到處可見拉客的妓女。我所知道的人當中,沒有一個不嗑藥。我從小就很少吃到麵包牛奶,可以說是靠酒精、可卡因、印度大麻給養大的。

還有就是搖滾樂。如果沒有滾石合唱團和那些玩重金屬的傢伙,如今的我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或許會因為在柏林街頭四處縱火而關進監牢,或被人為精神有問題而強制關在精神療養院吧!可惡,活著不就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嗎?幸好我現在可以在房間里大彈吉他,可以在街頭上賣項鏈,可以讓警察火冒三丈。條子是那些醜女人的爪牙。自己也住在骯髒的地方,做的事情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卻自以為比我們高尚。不過是籍著指責我們是壞分子的言論,來自我暗示自己行為正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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