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將滋乾的母親》 - P9

 少將滋乾的母親

 谷崎潤一郎 作品,第9頁 / 共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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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參議藤原玄上之女,資為皇太子保明之御息所,還是左近少將時的教忠曾當過傳送二人情書的信使。因此緣分,親王去世后,御息所便與敦忠結合了。敦忠對這位御息所十分愛戀,曾對她說:「我家一族皆短命,我也活不長。我死之後,你會嫁給那位文范吧。」

文范是民部卿播磨郡守,曾當過敦忠家的總管。御息所說:「怎麼可能呢?」

「肯定會的。我會從空中看著你們的。」

後來的發展果然如敦忠所預料的那樣。

時平的子孫們苦惱於天神作祟,惶惶不可終日,從保忠之死可見一斑。敦忠也自知難享天年,早已認命了。

除上面所述的御息所外,敦忠還有幾位相好的女子。《續敦忠歌集》大部分是戀歌,其中與齋宮雅子內親王贈答歌居多。可以想象他與雅子內親王交往的時間很長。在《后撰集》卷十三戀歌五里,記載了齋宮嫁到伊勢去時,敦忠的和歌以及下面的內容。

西四條前,齋官還是少女時,就曾盼望在齋宮出嫁的決日之晨,將自己的願望插在神枝上。

伊勢海浪涌千尋我情深深不見底還有,他對被他稱為「梳妝匣殿下」的小野宮左大臣實賴之女心儀已久,終未能如願,在某年十二月的最後一天,寫了一首歌送給她。

思念一年復一年今年依然空耗過卻被其父右大臣發現,愈加無由相會,於是又寫了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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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時能將滿腔情不用信箋面君訴他和季繩少將之女右近也有交往。此女在宮中任職時,二人多有唱和,後來該女回鄉后,便不再收到敦忠的贈歌,女子寫歌給他。

信誓旦旦難忘懷如今誓言又安在敦忠還是未寫一字,只送了只雉雞給她,女子又寫來一首:

栗駒山上雉雞美怎比相思負心人此外還有長子助信之母,即參議源之女,《敦忠集》中稱之為「長夫人」或「佐理母」的女人。不知她是否屬於上述那些女人。佐理是他的次子,不是與行成和道風齊名的書法家佐理,據《敦忠集》所載,佐理之母生下他后死去,所以他被寄養在二夫人處,乳名「東兒」,「東兒」二歲時,敦忠去看望他時,不覺悲從中來,淚如雨下,吟了下面這首歌。

衷情未訴伊人去留下東兒尤可憐

這位佐理後來出家之事前面已敘述過了。

平中、時平及其子孫們的情況大致如上所述。那位可憐的老大納言和他的夫人在原氏腹中的滋干,後來的境況又如何呢?

國經除滋干外還有三個兒子,按家譜所排順序,長子敦忠,次子世光,三子忠干,四子保命。其中忠干之母不是在原氏,而是伊豫守未並之女,這一門的後裔綿延不絕,世光和保命卻無後人,也不知他們的母親是何人。如果滋干在那個事件時是五歲的話,便是老大納言七十二三歲時的孩子。國經活到了八十一歲,難道在這期間又生了三個孩子嗎?也許是家譜按等卑排列,顛倒了長幼順序,那麼世光以下三子或早於滋干,或是同時出生的庶子也未可知。這麼說來,國經在娶相差五十歲的在原氏為妻之前又是和誰結為夫妻的呢?那女人難道沒有生育嗎?這種種疑問無處可考。另外滋干有從五品上左近少將的官銜,生育有亮明、正明、忠明三子,這些兒子的母親也不甚明了,而且三人都沒有後代。再說滋乾的名字在公卿輔任里也不見蹤跡,他何時當的從五品不得而知。家譜之外的零星記載還有《大和物語》里的:

「女人寫給滋干少將。寧為情死兩相知若有人問莫承認少將寫給女人:

生命短促如朝露情願與君共生滅在《后撰集》卷十二戀歌三中,作為藤原滋乾的記載有,「夜晚去和女人幽會,次日滋予必寫和歌給女人,要其發誓不變心。山盟海誓心不變此生來世永相伴以上都是人們所熟知的,此外,末流傳於世的有古閣文庫所藏的抄本滋干日記,這抄本殘缺不全。另外還有二三個抄本,都不是全本。大致從天慶五年春天開始斷斷續續七八年間寫成的。僅僅從流傳下來的那部分內容看,幾乎都是表露戀母之情的。

滋乾的生母即敦忍之生母已不用贅述。那麼滋乾的母親究竟活了多大年紀呢?據《拾遺集》卷五賀部所載的源公忠那首「千秋萬代永繁昌」賀詞來看,多半是為滋干之母五十壽辰而作的。但據滋乾的日記中記述,敦忠死後第二年,即天慶七年時,這位母親還健在,即她的第二任丈夫時平死後第三十五個春秋,她當時應為六十歲左右,滋干是四十四五歲。滋干到了這般年紀,仍念念不忘母親,時常回憶母親的音容笑貌,也是在清理之中的。當時,他只是個五六歲的幼童,被允許出入本院的宅邸,而到了七八歲時,由於種種俗世的規矩限制而不能再去了。後來儘管知道母親健在,卻一直不能相見。如果從未見過母親倒也罷了,卻是在剛剛記事時留下了母親的記憶,又遭遇了母親被拐到別的男人家去的事件,所以對母親依戀之情就非同尋常了。再說他母親是稀世美女,曾經親手在他的胳膊上寫過和歌,烙印就更加深刻了。更何況明知母親還活在世上等等。這樣想來,滋乾的日記似乎是由於戀母之情無從排遣而寫成的。現存的日記雖然只是片斷的,那些殘缺的部分想必也全是對母親的憧憬吧。不,或許滋干四十二三歲前後,愈加思母心切,才有生以來第一次動筆,想把這一切寫下來的吧。雖說叫做日記,其實是從自助與母親生離死別,不久父親又去世的,充滿悲傷的少年時代,一直寫到四十年後,天慶某年的一個春天,一天傍晚去訪西報本的敦忠故里時,與母親不期而遇的經歷,可以說更像是一篇小說。

按照日記來想象的話,滋於對母親的記憶是4歲左右時,一點點積存下來的。最初的記憶十分源俄,淡如霞煙。關於發生那件對於他自己,對於父親國經都是一生的大事件的那天夜晚——母親被本院的大臣帶走的那個夜晚,他絲毫不記得了,只是不知何時聽人告訴他,母親已離開自己家了,就傷心很大哭起來。告訴他這件事的也許是老詩文鰱讀,也許是乳母衛門。當時他每夜都是乳母抱著人睡的,大概是乳母被哭鬧著要媽媽的滋干弄得沒辦法,就哄他說:

「乖乖地睡吧,你媽媽雖然不在家裡,可是就住在不遠的地方,你要是聽話,就帶你去找媽媽。」

年幼的滋干高興起來,問道:

「什麼時候帶我去?」

「過幾天吧。」

「真的嗎?」

「當然的真的了。」

「一定帶我去,別騙我。」

每天晚上滋干都是在和乳母重複這些對話之後才入睡的。連孩子幼小的心裡都在懷疑是在哄他,然而,乳母真的把這件事跟鰱歧說了,一天,職歧牽著他的手領他去看母親了。可是這麼重大的日子,他已經記不得了,他的記憶像舊電影膠片那樣斷斷續續的,前後不連接,有的地方很不清晰。在這些影像中,時常浮現出來的,是蹲在本院宅邸的迴廊欄杆旁,無聊地看著院中景緻的自己幼年的身影。

他知道母親就在迴廊那邊的寢室里,自己是為了見母親而等在這裡的,總是等了半天後,職歧從那寢室里出來,向自己招手。母親很少到門口來迎自己。每次一見他進來,總是一把將他抱到膝上,撫摩他的頭,吻他的臉頰。

「媽媽。」

「和子。」

母親緊緊抱住他。但是因為他太小,母親從沒有跟他過談很多話,只是三言兩語而已。他想要把難得一見的母親的模樣牢牢記在心裡,所以在母親懷抱里時,拚命想看清母親的模樣,可是房間昏暗,而且濃密的頭髮遮住了母親的臉龐,宛如佛龕里的佛像一般,從來沒能仔細看真切過。他常聽傳女們說,像母親那樣秀美的人實在少有,可是自己怎麼也弄不清到底是如何漂亮。只是聞著母親衣服上那股特有的熏香味兒,被靜靜地抱在母親懷裡時的感覺十分的舒服,甚至回家之後,沁入他身上的香氣還二三天不散,彷彿母親附身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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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時的他,惟—一次真正見到母親的美貌,是第一次為平中傳遞戀歌時的事。記得那是個紅梅盛開的春日,他正在西配殿外廊上和幾個女童值戲,一個男人走了過來。

「喂……你見過你媽媽了嗎?」男人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滋於想說「還沒有……」,又怕這麼回答不合適,就一聲不吭地瞧著那個男人。他後來才知道,此人就是平中,那張臉並不陌生,常常在家裡見到的。

男人見滋乾支支吾吾的,也猜到了幾分,又問道:「還沒見到媽媽吧?」然後,彎下腰對他耳語道:

「和子真是個聰明的孩子,真聰明。你要是想見媽媽的話,我有個小小的要求,你願意聽嗎?」

「什麼要求?」

「你跟我來一下。」說著拉著滋干走到離女童們稍遠的地方。「我想給你媽媽寫首和歌,你替我帶去好嗎?」

鰱讀和乳母曾囑咐過滋干不要對別人說去看媽媽的事情,所以他不知怎麼回答才好。男人一個勁地說:「不用擔心這一點,我和你媽媽很熟,如果你幫我帶歌去的話,你媽媽一定會非常高興的。」等等,就這樣連哄帶騙他絮叨了半天,終於使滋干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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