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行是什麼不行呢?」時平說。
「什麼都不行了,而且這兩三年以來更加不行了。」
「哈哈哈哈。」
「「玲瓏玲魏老奈何」,老人又吟起了白居易的詩。
有兩三個公卿站起來開始跳舞,宴會逐漸達到了高潮。在這還是春寒料峭的良宵,客廳里熱鬧非常,沸騰著笑聲、歌聲、歡聲笑語,人們解開上衣的領子,有的脫掉一隻袖子露出襯衣,忘記了利法歡鬧著。
主人的妻子、大納言的夫人一直透過帘子偷窺客廳里的情景。起初,圍在客人座位後面的屏風擋著她的視線,看不太清楚,後來不知是有意還是偶然,隨著喧鬧逐漸加劇,人們一會兒起來,一會兒坐下,那屏風也一點點地被折了起來,現在能從正面看見左大臣的容貌身形了。左大臣就在夫人斜對面隔著三四塊榻榻米的地方,面對這邊坐著,正好他前面放著燈架,所以儘管隔著帘子,還是一覽無餘。他那富態的臉龐由於喝醉了酒泛著紅潤,眉頭不時神氣地抖動著,笑起來很可愛,眼角、嘴邊都洋溢著孩子般的天真。
「哎呀,多麼高貴啊……」
「真是與眾不同呀。」
旁邊的女官們像是為了求得夫人的同感,悄悄地互相拉著衣袖感嘆著,夫人用眼神責備了她們,可身體像是被吸引了一樣,又往帘子那邊靠過去。首先讓夫人吃驚的是作為主人的國經露出乎常所沒有的醉態,衣冠不整,口齒不清,聲音嘶啞,而左大臣好像也醉得不亞於他。不過丈夫不愧為大納言,並沒有完全失態,他一會兒看看這兒,一會兒看看那兒,眼睛游移不定地不知在看什麼。左大臣也端坐著,腰板挺直,即使醉了也威容不減,還不斷地倒滿酒杯,不停地喝著。
在管弦樂曲的間奏期間,大家都唱著宮廷歌謠催馬樂,左大臣代美的嗓音和歌唱的技巧無人能比。一這只是夫人和服侍她的女官們的感覺,時平是否真的具備音樂才能,並沒有特別證明這點的記錄。但是時平的弟弟兼平擅長彈琵琶,被稱為宮中的琵琶……兒子敦忠也是不亞於博雅三位的弦樂名手,這樣聯繫起來看,也許時千多少也有這方面的天分,並不完全是這些婦人們偏愛吧。——夫人注意一看,發現左大臣從剛才起就不時往帘子這邊瞟。最初還比較客氣,偷偷地把視線投向這邊,馬上又裝做若無其事,但是越喝眼神變得越大膽,竟明目張胆地用色迷迷的眼神望著她這邊。
左大臣大聲唱著催馬樂《我門乎》里的曲子,眼神彷彿在訴說著什麼,毫不膽怯地直直注視著帘子。起初夫人對於左大臣是否知道自己偷看他還半信半疑,但現在已沒有懷疑的餘地,想到這兒,她感到自己的臉突然紅了。左大臣衣服上醒郁的香味飄到了帘子這邊,由此看來,她身上的熏香味兒也一定飄到了那邊。說不定那屏風被折起來也是有人體察到左大臣的意思,特意那麼移動的。左大臣似乎是想盡辦法要看清帘子里她的模樣,眼睛頻頻地朝這邊探索、尋視。
夫人老早就意識到離左大臣座位很遠的末席那邊,還有一個男人也在偷偷地關注著帘子這邊,那人就是平中。當然女官們也注意到他了,但是顧忌到夫人,也都避免談論這個美男子,心裡卻在把他和左大臣比較,評論哪一位更算是美男子。夫人記得曾經有很多夜晚,在卧室的燈火搖曳的陰影里委身於這個男人的懷抱,但在這種明亮的場合,看見他在高官顯貴中間還是第一次。即使是平中,在這樣的客廳中也被儀錶堂堂的時平的威嚴壓倒,和別人一樣顯得遜色,沒有了在幔帳深處,燈籠的柔光下相會時的扭力。雖然今晚人人都盡情歡鬧,卻不知是什麼原因,唯獨平中一個人心情鬱悶,很沒味地自己喝著酒。
這時時平從隔得很遠的座位上叫他:「次官殿下,你今天格外沮喪啊,有什麼心事嗎?」
時平的臉上浮現出像淘氣的孩子似的惡作劇的微笑,平中恨憤地斜眼看著他,勉強露出苦笑說:「不,沒那回事……」
「可是你一點兒酒也沒喝,多喝點兒,多喝點兒。」
「喝得夠多了。」
「那麼,好歹講個風流故事來聽聽。」
「您別開玩笑了……」
「哈哈哈哈,怎麼樣,諸位?」時平環視一周,指著平中說:「這人講色情故事特別拿手,大家不想讓他在這兒講講嗎?」
「好啊,好啊!」
「洗耳恭聽,洗耳恭聽!」
第04章
大家鼓掌歡迎,平中窘迫得快哭出來了,頻頻搖頭說:「請原諒,請原諒。」對平更加露骨地惡作劇似地強迫他說:「你經常講給我聽的,為什麼在這酒席上不能講?有不方便講的人在楊嗎?如果你實在不講,我揭發好嗎?我可要代你把前幾天的那個故事披露出來了。」平中快要哭出來了,他反覆央求似地說:「請原諒,請原諒。」
夜深了,還看不出宴會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大家胡鬧得更加厲害了。左大臣又唱起了《榜之馬》。唱完後跟起腳來向帘子那邊送秋波。然後,不知是誰唱起了〈標屋》中的曲子,又有人唱起了〈峻家》中的曲子。然後大家都各自分散開,隨便地胡叫亂嚷,誰也不仔細聽別人在說什麼。
國經更是醉得一塌糊塗。上半身歪著,好容易坐直了,還嘟嘟嚷嚷地吟著那句詩「玲瓏玲瓏老奈何」,也不管是誰,抓住身邊的人就說:「老朽我只是非常感謝,非常感謝…咱0此高興的事八十年來……」一邊說一邊不住地掉眼淚。儘管如此他還是令人欽佩,沒忘了主人應盡的責任,在左大臣道完謝準備要回去的時候,讓人拿出早就備好的贈品古箏,還拉過白栗毛和黑鹿毛的漂亮的馬來送給左大臣。當左大臣踉踉蹌蹌地要離開座位時,自己也同樣腳下不穩地站起來說:「殿下,殿下,對不起,請您留神腳底下。」還命令時平的車靠近房檐:「讓車到這邊來。」
「哈哈哈哈,這麼看來還是我沒醉,你才酩酊大醉了呢。」其實時平也已醉得神志不清,即使把車子完全拉近到欄杆這邊,走到那裡也有困難。剛走了兩三步,撲通一聲摔了個屁股蹲兒。
啊,這不行……」
「哎喲,您都走不穩了……」
「沒什麼,沒什麼。」時平說著要站起來,剛站起來馬上又摔了一跤。
「哎呀,哎呀,連我都醜態畢露了。」
「看來實在是不能乘車了啊。」
定國一說,營根就附和說:「是啊,是啊。」
「乾脆等酒醒了以後再回去吧。」
「不行,不行,打攪的時間太長了,主人家會為難的。」
「哪裡,雖然我這裡是個又亂又髒的地方,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希望您一直呆在這兒!」
不知什麼時候,國經已挨著時平坐下,抓著他的手說:「殿下,殿下,老朽我可要強行留下您了,即使您說要回去,我也不讓您走。」
「噢,您是說可以長呆下去嗎?」
「豈止是可以。」
「但是,如果要留下我還必須有更特別一點兒的招待。」突然時平的語調變了,國經一看,他那剛才一直發紅的臉變得蒼白,嘴角神經質地微微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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