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這個時候,阿藍就非常害怕泰德。他不像姐姐那樣表情豐富,總是板著一張臉盯著別人看。一般人很難從他的表情看出他在想什麼。而且泰德玩東西的時候不會控制力度,抓在手裡的東西很多都被他弄壞了。所以詹妮弗通常一看到兒子想要拿什麼東西,就會搶在那之前把東西收起來。她不這樣做的場合僅限於阿藍這樣免費得到的、弄壞了也沒關係的奇怪的布偶。
阿藍就這樣在公園裡任憑泰德擺布。忽然泰德那雙掐著阿藍脖子的小手一松,阿藍掉到了地上。阿藍不可思議地抬頭看了看突然被凍結了一般、一動不動的泰德,於是馬上明白了原因。原來有一隻對阿藍和泰德來說都是龐然大物的大黑狗,此時正站在公園的入口處望著這邊。
雖然狗的脖子上戴著紅色的項圈,項圈後面拖著粗粗的鐵鏈,但理應牽著鐵鏈、駕馭這條狗的人卻不在。狗每朝著這邊走一步,鐵鏈就會拖在地上發出可怕的噹啷噹啷音。這條狗好像心情不太好,它看到泰德后嗚嗚地吼叫著,不時露出它的牙齒。
泰德丟下布偶,往攀登架的方向跑去,這時狗嗖的一聲一蹬地面,跑去追趕泰德。狗身上的鐵鏈噹噹地經過躺在地上的阿藍身邊時,阿藍全身的布立刻緊繃起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泰德逃到了攀登架的上面。但是狗咆哮著死盯著他,在那一動不動,並不打算離開。阿藍意識到這條狗在等著泰德下來。
阿藍這時候不知道如何辦才好。不去找人幫忙的話,泰德就慘了。但是作為一個布偶的自己能走這件事又不能讓人知道。除了乖乖躺在地上,它不可以做其他的動作。
阿藍那雙萬能筆畫的眼睛,清楚地看到被釘在攀登架上的泰德。泰德仍然沒什麼表情變化,但阿藍看到他抓著攀登架一端的小手卻由於用力太過而失去了血色。
阿藍的內心湧起一種奇怪的感情,它急切地想保護剛才自己還一直懼怕的泰德。它在連它自己都沒完全意識到的情況下站了起來,然後一拳打到流著口水的黑狗的鼻尖上。很自然,主要由棉花構成的布偶的拳頭不可能有什麼威力。但是被出其不意攻擊的黑狗嚇了一跳,往後退了退。雖然下一刻轉換了獵物的狗的牙齒地深深咬進了它的身體里,阿藍還是很滿足。因為在自己吸引了狗的注意力的時候,泰德已經從攀登架上下來往相反方向跑走了。
15)
幾分鐘后,狗的主人來到公園把狗拉了回去。被扔在地上的阿藍,胸口上被狗的牙齒咬出了一個很大的洞,裡面的棉花好像馬上就要出來了。與腳上那個小洞不同,阿藍這次是重傷。
此時的阿藍筋疲力盡,它覺得自己可能會就這樣腐爛下去。泰德也走了,估計也不會有人願意撿起臟成自己這樣的布偶。不知道為何,這時阿藍迷迷糊糊的大腦里浮現出凱莉的形象。
凱莉就是造出阿藍它們的人,她是一名教師。阿藍它們從凱莉那裡學會了認字,在被賣到鈴的古董店之前,大家一起愉快地生活著。那個時候什麼煩惱都沒有,阿藍和其他布偶之間沒什麼不同,大家一起嬉戲著。那樣的話,為什麼現在只有自己不一樣呢?阿藍現在好想見凱莉,要是能像那個時候那樣大家可以一起玩獨裁遊戲,那該多好啊!阿藍想哭,但布偶沒有淚腺,它哭不出來。
阿藍躺在地上仰望著紅色的天空,這時泰德的身影擋住了它的視線。他的手撿起地上的布偶,把快要從洞里漏出來的棉花往裡摁了摁,用手指把那個地方堵起來。他竟然回來了,這讓阿藍感到很意外。
回到家后,泰德用玩具徽章上的針把布偶身上被狗咬的洞別了起來。雖然只是簡單地處理了一下,但這足已能防止裡面的東西掉出來。阿藍這次為泰德有這樣的智慧又一次感到驚訝,因為按王子的話來說,泰德是個壞傢伙,而且什麼都不會。
泰德應該親眼目睹了阿藍走動的場景,但他卻對此絕口不提。到後來阿藍甚至想是不是這個孩子根本就沒看到呀?阿藍心裡感謝著泰德,多次盯著別在胸口洞上的徽章。這個可能是買零食時送的、都有些生鏽了的徽章,在阿藍的眼裡一下子成了寶貝。這是泰德給自己的徽章,它很特別。每當看到這個徽章,阿藍傷痕纍纍的身體里就會充滿不可思議和幸福的感覺,不論怎麼看都看不夠。
阿藍-4
16)
從那以後,泰德逐漸減少了粗暴的行為,或者說他以前一直沒能掌控好的力度逐漸可以掌控了。雖然他仍然不哭不笑,還是提著布偶的半身走路,但阿藍從他的小手上感受到的觸感跟以前有了微妙的不同。
泰德仍是一言不發,但他對待阿藍的方式逐漸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這種變化跟以前的狀況比較起來,只能說是奇迹。他看電視的時候,總是讓阿藍坐在旁邊,並且保證阿藍也能看到電視畫面。溫蒂嘲笑泰德道:
「布偶根本不看電視的。」
不過阿藍已經能記住一周內節目的時間表了。雖然在鈴的店裡也看過電視,但跟泰德一起看的節目要比那些有趣得多。
阿藍感受到了一種讓人滿足的平和。直到最近它還一直害怕泰德的每一個動作,但現在阿藍甚至連泰德那滿是口水的手指也不討厭了。從早到晚這個男孩的身邊都不離布偶,阿藍總是跟他一起活動。對阿藍來說,以前是那樣執拗地在乎溫蒂,但現在這也好像成了遙遠的往事。它現在真心地希望這樣的情況能一直持續下去。
阿藍發現自己對泰德來說是擁有的唯一一樣東西,他現在除了自己以外沒有其他任何的玩具,而且附近也沒有可以稱為朋友的孩子。丹和詹妮弗總是把他扔在一邊,平時他們更多地關心女兒的事。想到這些,阿藍不由地想:如果自己能就永遠這樣呆在泰德的身邊該有多好啊。
那天是個星期天。跟平時一樣,阿藍被泰德從公園裡提了回來。今天泰德似乎想讓布偶也享受享受,他一會把阿藍放到滑行台上讓它滑下去,一會把它放到鞦韆上。周圍那些帶著孩子的父母都用奇怪的眼光對泰德戳戳點點,但阿藍感覺自己像一個人一樣地享受著公園。
在家裡等待著泰德的是氣得滿臉通紅的溫蒂。她在門口抓住泰德的脖子,不顧泰德的反抗,強行把他拽到了二樓。看來,年幼的弟弟的力量還不足以抵抗姐姐。
在二樓的樓梯前,溫蒂把被橙汁弄濕的小熊馬庫斯擺到泰德的鼻子前。
「泰德,這是你乾的吧?簡直不敢相信,你怎麼老是做這種事?」
溫蒂的眼裡裝滿淚水,她歇斯底里地喊道。聽著溫蒂的話,阿藍也大概了解了情況。
溫蒂說的情況是這樣的:她把沒喝完的果汁留在兒童間里,然後下到一樓。過了二十分鐘后回來一看,小熊馬庫斯全身都是果汁,正躺在地板上。所以溫蒂認為這是有人在她不在的那段時間裡,偷偷潛到房間里乾的。這如果故意的話,同樣身為布偶的阿藍覺得這是一種含有惡意的惡作劇。
溫蒂斷定罪犯只能是泰德,因為她開著兒童間門的時候自己一直和丹和詹妮弗在一塊。能想到的罪犯只有泰德,但只有阿藍一個人知道這不是泰德乾的,因為直到剛才他們都一直在公園裡一起玩,根本不可能是泰德乾的。
「你還不打算承認?我已經知道是你乾的了,我還知道你為什麼這樣做,因為你嫉妒我的小熊馬庫斯。但是爸爸不買東西給你是你自己不好,因為你弄壞了那麼多的玩具,不能再買來讓你弄壞了,所以你只有那樣一個奇怪的布偶可以玩!」
被溫蒂用力揮著的手碰到,剛才一直被泰德抱在懷裡的阿藍的身體飛到了空中,然後沿著樓梯骨碌骨碌地滾了下去,一直落到一樓樓梯下面的地上。正好是臉朝天躺在地上,所以阿藍能夠看到站在二樓樓梯旁邊的那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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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藍感到焦慮不安,因為只有自己能證明泰德是清白的,但現在自己卻動不了。泰德陷入這樣的困境,自己卻不能動,如果現在自己動了的話就會被退貨,這樣就要跟他分開了。
「溫蒂,你在樓上嗎?快點,我已經做好洗馬庫斯的準備了,你快下來。」
詹妮弗從一樓的洗澡間走了出來。
「哎呀,還不夠啊?泰德也在反省了,再說泰德還小,他只是個小孩子,根本分不清對錯的。」
當詹妮弗在樓梯旁邊向二樓看的時候,溫蒂的臉被泰德用小熊馬庫斯打了一下。應該不疼吧?不過泰德的身體倒是一個踉蹌,從樓梯最上面的那個台階上踩滑了,眼看著他小小的身體就要滾下來了。
這一瞬間被拉得好長,在阿藍的眼裡就像錄像帶里的慢進一樣。此時它的身邊馬上響起詹妮弗的尖叫聲。
頭朝下倒著滾下來的泰德的身體按照那種姿勢,頭會撞到一樓的地板。凱莉很早就教過阿藍,不能用力地打人的頭。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阿藍走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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