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還是坐著,呆若木雞。她終於明白那一系列調查了解的目的何在了。她仰起頭,看著愛德華和孩子們:「總統說他讀過我發表在《外交事務》雜誌上的文章,又讀了我寫的書。他認為我的觀點非常新穎,完全適合於他的民間外交綱領。他提名由我擔任駐a國大使。」
愛德華臉上是完全不相信的神情。「你?怎麼會是你?」這正是瑪麗問自己的問題。但她覺得,愛德華不應講出那麼不得體的話。他應當說:太好了!你會成為一個舉世無雙的大使。然而愛德華不是一個虛情假意的人,為什麼是我?為什麼?
「你根本沒有政治經驗!」「我完全清楚這一點。」瑪麗的回答有些尖刻。這樁事荒唐之至。」「你要當大使?」蒂姆興沖沖地問,這麼說我們要去羅馬?」「不是羅馬,是a國。」愛德華對孩子們說:「你們倆快吃飯,讓你媽媽和我好好談一談。」「為啥不讓我們投票表決!」「你們可以搞缺席選舉人投票。」
愛德華挽著瑪麗的胳膊,把她引進圖書室,他說:「瑪麗,真對不起,我剛才說話盛氣凌人,只是……」「不,你講得對,愛德華。他們憑什麼選中我?」根據習慣,當瑪麗叫他愛德華時,事情多半不妙。
「親愛的,你說不定會當個舉世矚目的大使,一個女大使。不管旁人怎樣評價,你得承認這事未免太突然。」
瑪麗柔聲說道:「晴天霹靂。」她的聲音像個多情的小女孩。「我仍不相信。」她一下笑了。假如講給佛羅倫斯聽,她會駭死的。」
愛德華湊近瑪麗,你對這事激動萬分,對嗎?」瑪麗吃驚地打量愛德華:「這還用問嗎?難道你不興奮?」
愛德華字斟句酌地說:「親愛的,這的確是了不起的榮譽。我深信他們不是輕易決定的,選擇你一定有很好的理由,」他遲疑再三,「但是,我們必須認真對待此事,考慮它將給我們生活帶來的深刻變化。」
她摸透了他的心思。她想,愛德華是正確的,要考慮周到細緻。「我不能停醫,扔下我的病人不管。我只能留在這兒。我不知道你出去多久,如果長年累月的話,我想,我們不妨這樣安排:「你帶孩子出國去,我有空來探親……」瑪麗柔情萬種地說:「你發瘋了。你以為我離開你還能生活嗎?」「可是,這是挺大挺大的榮幸呀,另外……」「作為你的妻子,天下沒有比你和孩子更重要的事了。我決不離開你。這個城市也找不到另一個像你這樣的丈夫,但政府卻能隨便找到一個比我更在行的大使,他們查查電話簿就行了。」
他擁抱她:「你此話當真?」「絕無戲言。有幸被人看重,固然十分興奮,僅此而已……」
門一下被推開,貝思和蒂姆衝進來。貝思嘴快:「我已經告訴維吉爾,你要當大使了。」「你最好再給他打一個電話,說我又不幹了!」「為什麼不幹?」貝思問道。「你的母親決定留在家裡。」「為什麼?」貝思傷心地嗚咽起來,「我從來未去過a國,連遠門都沒出過。」「我也是。」蒂姆附和道。他轉身對貝思說:「我早就預言過,我們要被鎖死在這個地方。」「這事別再說了。」瑪麗斷然對兩個孩子宣佈道。
第二天清早,瑪麗根據總統給的號碼,撥通電話。她對話務員說:「我是瑪麗-阿什利。總統助理,一個叫格林的先生,正在等我的電話。」「請稍候。」一個男人的聲音很快響起:「阿什利太太?你好!」「你好,」瑪麗說,「請你代我向總統轉告,我對總統的栽培提攜深感榮幸。由於我丈夫的工作使他無法抽身離開,因而對這一任命難以遵從,希望總統理解我的苦衷。」「本人一定原話彙報,」一副公事公辦的腔調,「阿什利太太,謝謝。」電話擱上了。瑪麗也放下耳機,這事算完了。她剛剛還置身於一個多彩的夢,但終究是個夢。我得回到現實世界,做好在第四節課講歷史的準備。
第13章
巴林麥納麥在數十幢式樣一致的建築群中,有一間石屋刷得粉白,它沒有名稱。離它不遠處,有一個很大的露天市場,陳列著各種商品。房主是個商人,他同情自由愛國者組織進行的事業。
「我們只佔用一天房子。」一個陌生的聲音從電話里告訴他。於是一切安排就緒。
眼下主席正向濟濟一堂坐在起居室的與會者講話。
「情況不太樂觀,最近通過的那項決議,執行中遇到了困難。」「什麼困難?」鮑爾德問。「我們選擇的那個掮客——哈里-蘭茨,不幸身亡。」「死了?怎麼死的?」「被人暗殺。人們發現他的屍體漂浮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碼頭的水面。」「警察找到線索了嗎?我是說——這事會不會搞到我們頭上?」「不會,我們很安全。」索爾問:「我們的計劃受到影響沒有?還能繼續執行嗎?」「目前還行,我們不知道怎樣找到安吉爾。不過,總監同意哈里-蘭茨向安吉爾披露他的姓名。如果安吉爾對我們的提議感興趣,他會設法與總監接頭的。現在,我們只能耐心等待。」
第14章
江克欣城的《聰明日報》的通欄大標題是:瑪麗-阿什利拒任大使。消息共兩欄,還配了一幅她的照片。在下午和晚上的新聞時間,kjck電台為這小城的新名流發了專稿。瑪麗倘若接受總統給她的職務,事情可能幾天內就風平浪靜。她謝絕了這個提升機會,全城為之沸沸揚揚。居民們深感自豪,因為堪薩斯的江克欣城,在這位名人眼中,原來比a國首都地位更高。
瑪麗-阿什利驅車去商店購買晚餐食品,她的大名不斷從收音機中傳出。
「……早些時間,總統宣稱,派大使駐a國將是他實施民間外交綱領的開端,是他外交政策的奠基禮。而瑪麗-阿什利拒絕從命,勢必……」她扭到另一個電台。「……她嫁給了愛德華-阿什利大夫。據說……」瑪麗關掉收音機。
那天上午,她接到朋友們、鄰居們和學生們的無數次電話,且不論一些陌生人也趁機湊熱鬧,連遠在倫敦、東京的記者也打來長途電話採訪。
這事鬧大了,瑪麗憂慮地想,我自找苦吃,為總統把他的外交政策成功地放在a國奠定了理論基礎。這事還要折騰多久?最好一兩天就結束吧。
她把車開進迪比加油站,停在自助服務的油泵前。瑪麗剛下車,誰知油站經理布朗特幾步搶上來:「上午好,阿什利太太!我怎麼能讓一位女大使自己動手?讓我替你干吧。」瑪麗微笑拒絕:「謝謝你的好意,我習慣自己動手。」「不行,不行。」
油箱裝滿汽油后,瑪麗把車子開到華盛頓大街的波克斯鞋店門口。「上午好,阿什利太太!」店員畢恭畢敬地向她請安,「大使有何吩咐?」真叫人受不了,瑪麗哭笑不得。她大聲反駁說:「我不是大使,謝謝你。」她遞上一雙鞋:「請把蒂姆的這雙鞋再釘個底子。」店員翻看著鞋子,這不是我們上周釘的嗎?」瑪麗嘆口氣:「上上周釘的。」
瑪麗接著去朗斯百貨公司,服裝部經理哈克爾太太對她說:「我剛從收音機里聽到你的大名,你使江克欣在地圖上有了一席之地。大使女士,我想,只有你,艾森豪威爾,還有奧爾夫-蘭登,才是堪薩斯的政治大人物。」「我不是大使,」她耐心地說,我拒絕當。」「我指的就是這一點。」再解釋也毫無用處,瑪麗只好說:「我是來給貝思買牛仔褲的,最好上面有鐵制飾件。」「貝思多少歲?十歲?」「她已十二歲。」「老天爺!一晃這麼大啦,不是嗎?不知不覺就十幾歲啦。」「哈克爾太太,貝思生下來就是個大人。」「那麼蒂姆呢?」「跟貝思差不多。」
這次買東西,瑪麗花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時間。她在小鎮惹出了軒然大波,人人都想在她面前發表高見。她進入狄龍商店雜貨,剛在貨架上挑選,狄龍太太就湊上來。「上午好,阿什利太太。」「上午好,狄龍太太。你有沒有不含什麼雜物的早點食品?」「你說什麼?」瑪麗瞧著手上的購貨單:「這些食物,不含人造糖精,不含鹼,沒有摻豬油,不加糖、咖啡因,沒有色素、葉酸或者香料。」狄龍太太細細研究單子,問:「是不是要做某種醫學實驗?」「從某種意義講,不假。這是貝思開的藥方,她只吃天然食物。」「那,幹嗎不把她趕到大草原,讓她啃青草?」瑪麗哈哈大笑:「我兒子也建議這樣干。」她拿起一包食品,讀上面的說明,說:這是我的錯。我不該教她識字讀書。」
瑪麗小心謹慎地駕車往家趕。順著蜿蜓曲折的盤山公路,來到了邁爾福特湖。氣溫只有幾度,但由於寒風凜冽,讓人感覺氣溫彷彿是冰點以下。大平原一望無垠,刺骨狂風大逞淫威,沒遮沒攔地刮過來。草坪上堆著厚厚的白雪,冰天雪地使瑪麗想起去年的那場席捲全區的雪暴,冰凍斷了高壓線,一個星期無法供電。於是,她和愛德華便天天夜裡龜縮在床上纏綿做愛,也許今年冬天也有這般天賜良機。這想法使她忍俊不禁。
瑪麗回到家,愛德華還未下班。蒂姆躲在書房內看電視上播放的科幻節目。
瑪麗放下東西,徑直走到兒子跟前。「你做家庭作業了?」「還沒有。」「為啥不做?」「因為太困難了。」「光看《艱難的星際航程》就能做題嗎?把課本拿來。」蒂姆挪過五年級算術課本。「這些應用題蠢極了。」他說。「沒有愚蠢的算術題,只有蠢笨如牛的學生。來吧,我們一道解這道題。」
瑪麗大聲地念道:「一列從甲地開出的火車,載有旅客149人。到了乙地,又有旅客上車,乘客達223人。在乙地上車的旅客是多少?」她抬起頭,說:「簡單得很嘛,蒂姆。從223人里減去149人,不就求出來了嗎?」「不行,不是這樣做的,」蒂姆叫道,「要列一個等式:149人+n=233人;n=223人-149人;解:n=74人。」「這才愚蠢無比呢!」
瑪麗經過貝思的房間門,聽見裡面有嘈雜聲。進去一看,貝思盤腿坐在地毯上,邊看電視邊做作業,同時還在聽搖滾樂唱片。
「在這種噪音干擾下,你還能集中精力?」瑪麗大聲地嚷道。她把電視機和唱機全關掉了。貝思驚訝地抬頭看她:「你幹嘛這樣做?那是喬治-邁克爾的演出呀!」
貝思房間牆壁上貼滿了歌星的宣傳畫。基斯呀,范-海倫呀,莫特列-克魯呀,還有奧爾多-諾瓦,大衛-李-羅斯。床上擺滿了雜誌,諸如《青少年偶像》等等,而她的衣服卻扔了滿地。
瑪麗無可奈何地打量著房間:「貝思,你怎麼這樣過日子?」貝思望著她媽媽,沒聽清:「過什麼日子?」瑪麗咬咬牙:「我啥也沒說。」
她看見寫字檯上女兒寫的信封。「你在給一個叫里克-斯普林菲爾德的人寫信?」「我戀上了他。」「你不是愛喬治-邁克爾嗎?」「我把他扔了。我現在愛里克-斯普林菲爾德。媽媽,在你年輕時,沒有拋棄過情人嗎?」「我們年輕時,成天駕車奔波,忙於生計。」貝思心酸地嘆氣:「你知道嗎?里克-斯普林菲爾德的童年很苦。」「我絕對老實地承認,貝思,我一點不知道。」「太可怕了。他爸爸是個軍人,一家人東奔西跑,顛沛流離。他吃素,跟我一樣。他真讓人敬佩。」貝思瘋瘋癲癲的節食背後,竟是這麼回事。「媽媽,周末晚上,我想和維吉爾一道去看電影,行嗎?」「維吉爾?那阿諾德又怎麼辦?」女兒停了一陣,才說:「阿諾德輕佻得很,老想動手動腳……」瑪麗努力使自己鎮定:動手動腳?你是說……」
「我開始發育,男孩子們就認為我很放蕩。你是否也感到過身體不舒服?」瑪麗走到貝思身後,伸出手臂抱住她:「是的,我的寶貝女兒。當我在你那個年紀時,心裡難受極了。」「月經,乳房發育,到處長毛,煩死人了。媽媽,這是為什麼呀?」「每個女孩子都有這個階段,你慢慢就習慣了。」「不,我無法習慣。」她掙脫擁抱,惡狠狠地說,「戀愛可以,但我今後決不與男人發生關係。誰也別想碰我,不論是阿諾德,維吉爾還是凱文-培根……怪物!」瑪麗嚴肅地說:是嗎?你就這樣決定了……」「絕對如此。媽媽,在你對總統埃利森說不出任他的大使后,總統說些什麼?」「他處之泰然。」瑪麗使女兒放寬了心。好啦,我該動手做晚飯啦。」
下廚是瑪麗心裡最討厭的活兒,因此,她的烹飪技術糟糕透頂。由於她生性好強,事事都想高人一籌,結果對烹飪就更加厭煩。露莘達一周來三次,幫忙做飯和打掃,才使這個壞毛病不至於暴露無遺。然而今天,恰是露莘達的休息日。愛德華從醫院趕回家,適逢下廚的瑪麗把豆子燒糊。
瑪麗吻一下愛德華:「你好,親愛的,今天累嗎,怪物?」「你一定是從女兒口裡學到的這句話。事情的確怪,今天下午,我醫治了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她患皰疹。」「啊,老天爺!」她扔掉豆子,開啟一罐番茄醬。「我真替貝思操心。」「純屬多餘,」瑪麗寬慰他,你女兒打算當一輩子處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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