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山從年輕時就養成了早起的習慣,可能是因為高中時代做過早報投遞員的緣故吧。
老習慣,體操活動的同時眺望周圍。啊!他突然想起了什麼——是昨晚那個意想不到的夢!
德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起這個夢,說起來是很奇怪的夢呢。可能是因為聽著外邊勁吹的風聲入睡,所以有那樣的夢吧。德山的家是很破舊的木屋,越修理越壞,到處都吱吱嘎嘎響,很難睡熟。
夢見的是德山家的鄰居,山崖上藤並家的事。
在藤並家祖屋的洋樓房頂上,有一個風向標,是一隻青銅製成的雞。風向雞在西洋風格的建築中比較常見,一般都是在房頂的正中傲然聳立,就像京都金閣寺上面的鳳凰一樣。
這個風向雞並不是早就存在的,而是戰後購買了這周圍土地並開設學校的英國人從國外帶來,安裝在房頂上的。
這個風向雞並不只是一般的裝飾,它體現著西洋的精巧和智慧,是非常有趣的裝置。每天中午十二點的時候,風向雞就呼啦呼啦地扇動兩個翅膀,頭部前後搖動,高奏一曲。那奇妙的旋律,有點像八音盒。
說起這個機械式的風向雞,那可是這一帶很有名的東西。但早在十多年以前的昭和二十三年的時候,風向雞就不會動了,至於音樂更是早就不演奏了。
德山是在現在的房子里長大的。從孩提時代至今,他有兩三次看見風向雞在中午搖著腦袋伸展開翅膀,同時還有美妙的旋律相伴隨。
為什麼只看見兩三次呢?因為日本人的小學距離這裡比較遠,他上學時就沒法看見。只有在培恩學校的學生上學的時候,風向雞才運轉起來,星期日這隻風向雞是不肯動的。因此,只有在患病或者德山的學校校慶的時候,他才能看見這隻在奇妙樂曲中舞動起來的風向雞。
但是在德山上中學的時候,已經失去音樂伴奏的風向雞的機械裝置就出了問題,翅膀不能展開,終於壞掉了。可能是因為沒有日本人會修理它,風向雞直到今天就這麼放著。德山繼承了家裡的模型玩具店,一直在這裡營業,從店門前就可以仰望到風向雞。時光流逝,德山幾乎忘記了它的存在。但怎麼回事呢,昨天晚上卻夢見了這東西。
德山夢見這隻全身青綠的風向雞,呼啦呼啦地扇動著翅膀,向布滿星斗的夜空飛走了。
真是不可思議,怎麼會有那樣的夢。或許因為自己是模型玩具店的店主,很久以前就對機械裝置感興趣吧。一般來說,夢境都會在早晨起床時完全忘記,怎麼會在清掃完店門口之後又一下子想起來了呢?
從店門口就可以望見用大谷出產的巨石建造的藤並家,所以德山就三步並作兩步地出來向藤並家的方向仰望。道路上滿是因風暴而散落的樹枝,坡道上邊也不會有車子衝下來,就是站在馬路中間也不用擔心。
德山向上張望。難道夢要應驗嗎——那裡沒有風向雞。藤並家屋頂上的風向雞真的不見了!
但如果只是如此,德山還不至於那麼吃驚。因為並不是每天都會特地向那邊望,風向雞也許是在德山不知道的時候被人摘走了。德山看到的不只是這些,他看到在放置風向雞的屋頂上,有一個很奇怪的東西。
那東西不管怎麼看也只能是人。他像騎馬一樣跨在三角形的屋頂上,坐得筆直。
德山感到緊張。他關好店裡的玻璃窗,向黑暗坡上走去。德山近來好像患了老花眼,花眼對遠處的東西能看得尤其清楚,儘管如此,因為離藤並家太遠了,他想湊近了看。
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人爬到屋頂上呢?開始他還認為是有人要把風向雞拆下來拿去修理,但是現在屋頂上的人卻一動不動,一直坐在那兒,就好像人形風向標代替了風向雞。
那個人的身體呈綠色,感覺很鮮嫩,像是穿著綠色毛衣,與他面前常綠的大楠樹相呼應。
那個人的姿勢非常奇特,應該不是個早起上屋頂幹活兒的人。
上了坡道,越往前走德山越是感到不安的氣息。近了,更近了,屋頂上到底是什麼?只能認為這是一個人,並且他像騎馬的人偶一樣一動不動。
這時,大風刮過街道,石垣上大楠樹的枝丫也顫動起來。德山的心臟像是發了瘋一樣猛跳著。天上雖然還在颳風,但是已經打著漩平靜下來了。
很接近了,面向黑暗坡的石垣延伸到懸崖上,跨在屋頂上的不可思議的物體看不見了。
登上坡道,德山從藤並家後面的小路繞過去,庭院里鬱鬱蔥蔥的植物有些遮擋視線,還是不能很順利地看見屋頂。德山就圍著藤並家的房子轉來轉去,但有意思的是,能清楚看見屋頂上奇怪東西的最佳位置,居然只有德山的店前邊的坡道。
如果從藤並家的地基上建造的那個五層的公寓樓上的陽台觀看,無疑位置會更好。但是從那陽台上看和從德山店前的坡道上看,距離其實差別不大。最後,德山還是回到了自己的店門口。
再次觀察那個屋頂,只見奇怪的綠色人仍以一成不變的姿勢跨坐著,沒有絲毫變化。和狂風相比,他的時間是靜止的。現在可以清楚地看見他慘白的臉上毫無表情。
德山站在坡道上望著屋頂。在路上散步的老人順著德山的視線望去,也都呆立不動了。
路過的人紛紛止住腳步,德山的周圍,聚集了一群眺望藤並家屋頂的人。接著就出現了恐慌,其中一個人說,那不是藤並家的人嗎?那樣子看著眼熟。
無論如何,紋絲不動的模樣很奇怪。到他家裡去看看?要不要報告警察?人們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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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岡君,過來看看這個!」
一九八四年九月二十三日早晨,在陽台的桌前讀報紙的御手洗大聲地召喚我,語調少見的認真。我走了過去。
御手洗所注意的報道並沒有占很大的版面。橫濱西區西戶部町一處民宅的屋頂上發現了一個死者。屍體不知什麼原因竟然在屋脊上保持著騎跨的姿勢。御手洗對這件事很感興趣。不過他叫我過來,原因不止是這些。
「這個死者的名字……瞧!你讀讀看。」
御手洗指著一段新聞報道,我把臉湊近,讀出聲來。
「無業……藤並卓……」
離我聽說這個名字已經過去十天了,所以我沒有立刻反應過來。我以前只談論過他一次,這是第二次聽說。
「藤並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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