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粹》 - P21

 納粹

 谷崎潤一郎 作品,第21頁 / 共2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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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跟你學的呀。」

「胡說八道。你也這樣欺騙我吧。」

「你又猜疑起來了。我是第一次幹這種事。」

「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不惜干出這種事也要和她好?」

「你前幾天不是對姐姐說『我不在乎,以後咱們三個人都是朋友』的嗎?」

「這是當時為了讓她幫助咱們才這麼說的。」

「說謊。你是給姐姐設下了圈套吧,那天晚上的把戲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我可不知道有什麼把戲。」

「你好好聽著,俗話說匹夫不可奪志,暗地裡使壞的人,最讓人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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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使壞,有證據嗎?你才喜歡猜疑別人呢。」

「就算我是猜疑吧。既然你那麼對姐姐說了,就應該說話算話,和姐姐做朋友。也許你會懷疑我,但是我決不會把你厭惡姐姐的事告訴她的……」


第09章


光子的確一直是極力維護棉貫的,想讓我相信他是個正派人。她以為自己這樣維護棉貫的名譽棉貫會變得寬容一些,今後三個人就可以在一起了。——同時,她抓住棉貫的短處,又是恫嚇,又是威脅,「既然和你在這兒約會,我也讓姐姐來這兒」。木許他干涉和我的交往,如果他再說三道四的話,就不再理他了。棉貫也只好忍氣吞聲了。

「……姐姐,儘管咱們的關係很親密,跟你說這些事也是我的恥辱,我怕因此而失去你的愛,所以一直忍著沒告訴你。可是今天我全都說出來了。我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一說著光子伏在我的膝上哭了起來。眼淚沾濕了我的褲子,我不知道怎樣安慰她才好。

自從認識光子以來,我一直覺得她是個開朗,好強的人,那雙充滿自信的眼眸總是神采奕奕的,我絲毫沒有察覺到她有這麼深的痛苦。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王般傲慢的、目空一切的女人,竟然會拋棄所有的自尊,終日沉浸在痛苦之中。用光子的話說,她是個非常要強的人,不管多麼痛苦,都要竭力掩藏起來。如果沒有姐姐的話,我會更加抑鬱的,多虧姐姐使我產生了戰勝不幸命運的勇氣。只要看見了姐姐,心情就舒暢了,就忘掉了一切煩惱。今天不知怎麼搞的,悲從中來,竟然沒有控制住自己,長時間壓抑著的眼淚會一瀉而出。

「姐姐,請你千萬千萬……不要因為我剛才的那些話而討厭我。我惟一可以依賴的人就是姐姐了。」

「我怎麼會討厭你呢。你能告訴我這些實在不容易。我能得到你如此的信任,高興還來不及呢。」

光子鬆弛了下來,哭得更傷心了。她說自己的一生被棉貫弄得一塌糊塗,沒有了希望和光明,一輩子將被他葬送掉,就是死也不會和那樣的男人結婚,請姐姐幫助我和那個男人切斷關係,有什麼好辦法趕快教給我。

「既然如此我就直說了吧。我和阿萊結為姐弟了,簽了這麼一份誓約書。」

我把昨天的事全都告訴了她,她也猜到了這一點。她說棉貫這個傢伙想出這種辦法,是怕萬一被我拋棄了,就拉姐姐當墊背的。怪不得他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用花言巧語使我對他產生同情心。這也就算了,他還得了好賣乖,說什麼:「這個誓約書對姐姐有利,由此可見我的誠意。」本來也不是我想要定什麼誓約,無所謂條件有利不有利。他這樣說來博得我的好感,目的是什麼呢?究竟為什麼要定這個誓約呢?

現在我才明白,一定是為了「姐要促成弟和光子的婚姻。」「弟被拋棄時,姐也要和光子斷交。」「一方不得和光子私奔或情死。」——尤其最後這一條是關鍵的關鍵,其它那些條都是充數的。光子也說這麼點事何至於弄得這麼繁瑣,完全沒有必要。這個男人動不動就喜歡寫成書面的東西。

由於近來光子對棉貫越來越不耐煩,表現出對棉貫不在乎的樣子,棉貫擔心發展到無法收拾的地步,就暗地裡做手腳。前幾天,三個人一起去看電影時,光子對棉貫說:「你別老是胡思亂想的,和姐姐見個面,就知道姐姐是不是知道你的秘密了。」光子也擔心他背著自己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

「這麼說他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其實從那時候就開始琢磨背著你和我聯合了?」

「不好說,反正我一直擔心他會和姐姐私奔呢。」

「一定是利用我迫使你和他結婚,然後就不再理我了。」

「他總是說要結婚結婚,這純粹是自欺欺人。他知道逼急了我就會尋死,而姐姐也不會找別的男人,就想儘可能維持現有的關係。」

——光子還說今天她和棉貫有約會,可是她今天實在是不想見到他,我勸她道,突然不去趕約會引起他的懷疑,以後就更不好辦了。今天就當什麼也沒說,你該去還是要去,我會想辦法幫你儘快和他了斷,就是死我也要拯救你,必要時就殺了他。我哭著和光子分了手。……

對了,看一下誓約書的日期就可以明白,……寫的是7月17日,我告訴光子是19日,當時我丈夫手裡的案子剛剛結束,對我說咱們一起去輕井澤避暑怎麼樣?可是光子每天一個人很寂寞,她說我現在這樣哪兒也去不了,真羨慕你呀。我就對丈夫說還是等再涼快一些去箱根吧。不顧丈夫失望的臉色,以後的半個月里只要丈夫一出門,我就直奔笠屋叮。

我覺得從那以後光子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溫順極了。以前那個美麗的惡魔忽然間變成被老鷹追捕的鴿子,惹人憐愛。每次見面時,她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從沒有露出過笑容。我十分擔心,生怕她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於是我對她說:

「阿光,你在阿榮面前要表現得高興一些,否則他又會多心,說出什麼話來的。我早晚會讓他在世人面前丟臉,現在不管多麼傷心,你也要忍一忍。」

我雖然這麼安慰她,可是究竟怎麼懲治棉貫,我還想不出太好的辦法來。在欺騙人方面他比我手段高超得多。下次和棉貫見面時,我該怎麼面對他呢?雖說不遵守那個誓約也沒什麼可愧疚的,但是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所以,我每次從旅館出來時都是提心弔膽的,害怕聽見他那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好在他一直沒有找我。那種男人一旦定了誓約,便會馬上對人冷淡下來,這對我來說正是求之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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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子每天都對我說:「姐姐幫我想想辦法吧。我一天也忍受不下去了。」

我打算實在無路可走時,就假意和棉貫一起私奔,事先讓他告訴我逃往何處。當報紙上登出這個消息,鬧得滿城風雨時,找個最佳時機,讓別人來捉好,這樣一來棉貫再有本事,也無法再糾纏光子了。即使有損自己的名譽我也在所不惜。

光子說:「他可能已經察覺到我們的動靜了,要做就得抓緊時間。」

我說:「如果他察覺了的話,一定會來找我質問的,不到萬不得已,不這麼做。」

當時我真是無計可施了。我本來想找先生商量一下,可是又沒有勇氣。我問了阿梅的意見,她說這是個好主意,我想不如藉助丈夫的幫助,多少坦白一下和光子的關係,問問他有沒有法律手段可以幫助我們避免棉貫的迫害。平時從我丈夫的口氣里我感覺他很同情光子,到了無路可走的時候,只有這樣做了。

沒想到,有一天我丈夫突然到笠屋叮來了,事先也沒打招呼。那天下午4點半左右,他從事務所回家時順便來的。當時我正和光子在二樓聊天,女招待慌慌張張上來說:「太太的先生來了,說是想見見你們兩個人,怎麼辦哪廣

我們倆嚇了一跳,我說:「他是來找我的,你先迴避一下。」就下了樓梯。

「哎喲,這地方可真難找呀。」

丈夫說他今天去湊叮站送人,回來時走到心齋橋時,忽然想起光子家的旅館好像就在這一帶,我想你肯定在這裡,就心血來潮想來看看。沒有什麼要緊事,只是覺得你總在這裡打擾,我既然到了附近,不過來看看不大妥當。順便想表達一下謝意,如果沒有不方便的話,晚上可否一起吃個便飯。雖說從丈夫的表情上看不出異常,但我還是覺得他不單單是為這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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