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頜首,仍回答:「可是我並不認識。」
「你和他不熟?」
「完全不。」
「知道誰和他較熟嗎?」
「不知道。」
「這位老人平常都睡在什麼地方?」
「那邊。」男人指著言文橋方向。
「他都固定睡在那裡?」
「我完全不知道,你們去問別人吧!」男人說。
吉敷站起身來,和小谷繼續住前走。醉客們擋住兩人的行進路線。
爬上石階,來到稍隆起的土堤旁。隅田川就在污黑水泥堤防下方。上方則有東武淺草線的護欄。
吉敷曾聽前輩刑事說過,昔日隅田川有屋形船(棒槌學堂註:如中國的游舫),能在河上觀賞櫻花。但現在若想自河面上賞櫻,被這段又高又丑像是監獄圍牆的堤防擋住,頂多也只能從牆上隱約見到幾朵櫻花。
在東武線護欄下又找到一位蜷曲的遊民。兩人走進,讓對方看吹口琴老人的照片。男人瞄了一眼,便馬上慢吞吞地搖頭。
「不認識嗎?」
男人繼續搖頭,並不想開口。
附近也發現別的遊民,但結果全都相同,同樣只是搖著頭,絲毫不想開口,彷彿已經有氣無力,乍看似皆已老年痴獃——這點,和吹口琴的老人一模一樣。
兩人自吾妻橋開始,過了言問橋至櫻橋附近,也就是說,沿著隅田川由隅田公園一端走到另一端,排開賞花遊客,每見到遊民就讓對方看吹口琴老人的照片。但這些又臟又黑的遊民完全不想開口,唯一說話的只有最初見到的那個男人。
而且遊民們在睡著時雖聚於一處,可是醒來后卻經常單獨一人,不與同伴們共同行動這樣,他們當然不可能知道彼此的身世情況了。
他們對別人並不關心,不,甚至對於自己的生存也漠不關心。
從隅田公園的遊民口中查出吹口琴老人的姓名和身世之行動歸於失敗了。如果遊民彼此之間毫無聯繫,本來就不可能成功的。
「快離開這地方吧,那些酒鬼煩死人了!」小谷說。
吉敷也有同感,兩人快步離開公園,朝淺草寺方向走去。
「奇怪,為什麼那麼年輕卻要喝得爛醉呢?何況又是在這種大白天?拿父母的錢念大學,經常上迪斯科舞廳泡馬子,此外,他們有什麼不好過的嗎?見到喝醉酒後那樣亂蹦亂跳的年輕人,我實在忍不住生氣。」小谷恨恨不平地說,「搞什麼名堂嘛……」
「可能因為大家都這樣吧!」吉敷說,「也或許是因為小學、中學一路飽受考試壓力,才藉此自我放逐吧!」
「這麼說,吉敷,你是認同那些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喝酒瞎鬧?」小穀神情嚴肅地問,他似乎感到很沒面子。
「我並非認同。但,他們至少並沒有犯罪,對吧?那麼,就不是我們所能干預之事,只有交給教育委員會去傷腦筋了。」
「教育委員會……」
「當然啦!那些教育官員會向教科書出版社強索回扣,而文部省(棒槌學堂註:教育部)的高官也接受賄賂,其他任何事都不幹……」
小谷笑了笑。
「對於這種現象,最該生氣的是那些亂嚷亂叫的年輕人,他們是藉此來轉移憤怒。還好日本現在是承平之世,如果是幕府末年,說不定就興起革命運動了,畢竟,在目前這種時代,一般老百姓只能以那種方式來表示內心的憤怒。」
小谷有些不滿地蠕動嘴皮,卻並未作聲。
「最近的年輕人還算是很單純,更可恨、更邪惡的中年男人或老年人多得是哩!」吉敷說著,大步往前走。
來到大馬路上,兩人欄下計程車,吉敷說:「到吉原去看看吧!」
在吉原大門的十字路口下了計程車。
現在,這裡已是毫無出奇、充滿車輛所排放廢氣的十字路口,但,以前這兒有著名花街吉原的大門。吉敷和小谷踏入昔日吉原的區域內。現在,此地已是和往昔風情無法比擬的風化區,從很久以前,這兒的皮條客就已是一大問題。
兩人向狀似皮條客的年輕男人詢問浮葉屋的地點。
雖然還是上午,但這種時間就已有人前住尋花問柳嗎?
有大門向西走,自直線貫穿吉原的大馬路右轉,兩人走入小巷。每一家店幾乎都是土耳其浴。依年輕男人所指的途徑,兩人來到浮葉屋門前。門燈的毛玻璃上寫著「料亭浮葉屋」字樣,門內就有一棵櫻樹,綻滿似桃色雲朵般的櫻花。
風很暖和,又聞到那股春天特有的香味。
吉敷和小谷像穿越櫻花樹下般地走進木板牆內。地面鋪著白色細沙,也有踏腳石,還灑了水。往橫拉開木造雙層樓建築的玄關玻璃門,裡面是略呈昏暗的脫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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