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是舞。」
「如果我……」舞姊姊嬌羞地弄著自己的頭髮,眼神並未注視外公。「如果成了胡留乃阿姨的養女,那麼,我的結婚對象也是由阿姨決定嗎?」
「不會,不會由我決定,」乍聽到她的問題,胡留乃阿姨原本慌張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隨即噗嗤地笑出聲來。「難道你覺得,阿姨會為了公司的未來,刻意安排你的結婚對象?怎麼可能?又不是少女漫畫,小舞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啦!」
「胡留乃說的沒錯。不過,要是能找到個像槌矢這樣精明能幹的丈夫,那當然就更好了。那麼,下一個是瑠奈。」
「要我繼承也可以啊!」瑠奈姊姊是個爽朗乾脆的人,「繼任的會長……總覺得很帥氣呢。這樣就成了職場女強人呢!」
「還用職場女強人這種老掉牙的說法啊?」
「哎呀!真是的,我大概是被小Q傳染了!」瑠奈姊姊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麼,友理呢?」
「雖然這樣十分任性,但是,會長,請容我推辭。」友理小姐一副毫不猶豫,彷彿要向外公提出忠告的模樣,「雖然在現代有種繼承者無須拘泥於血緣關係的風潮,但我個人還是覺得,應該由具有會長血統的孫子來正式繼承家業才是。」
「沒錯!說的沒錯!」明明還是別說話比較好,媽媽卻偏偏選擇在這個時間點跳出來說話,真是半刻也不得安靜。「爸爸,就我的想法來看,明明是外人,卻只因為那個人很能幹,同時也熟知其性情,就覺得讓外人繼承家業也無妨,這樣的想法未免太隨性了。除了根本無法預知繼承人的結婚對象如何,還會莫名其妙地多出個外人,在淵上家頤指氣使。尤其是最近的年輕女孩,不但沒有看人的眼光,而且不太會想事情,只會滿腦子想著男人。到最後,只會被外表俊俏一點,光會說著甜言蜜語,流里流氣的男人給騙了。萬一淵上家被那種好吃懶做的人強佔了,那該怎麼辦才好?由爸爸辛苦一手建立的淵上家,是多麼重要而珍貴啊,要是被不相干的外人強佔,那該怎麼辦才好?淵上家可能就會被只顧著談情說愛的廢人搞得一塌糊塗,最後走向毀滅之路。真變成這樣,該怎麼辦呢?到時候就算后海也來不及了。」
就在此時,雖然只有一瞬間,我瞥見友理小姐原本的曖昧神情出現變化。她是個不容易對他人產生敵意的人,不過,媽媽那番將人誹謗為無腦色情狂的言論,也將她刺激得怒氣難遏。友理小姐圓睜雙眼,直直瞪視著媽媽。媽媽似乎也感受到她雷射般的銳利眼光,屏住呼吸,閉口不語。
「會長……」友理小姐那股讓媽媽不寒而慄的怒氣,居然立刻煙消雲散,臉上又回復成無法獵透心思的曖昧神情。不過,從她口中講出的話,卻一點也不曖昧。「非常抱歉,我又改變心意了。拘泥血緣關係的想法其實可笑又落伍,如果會長認同我個人的能力,請將我也列進最後的候選名單吧。」
「嗯,這樣非常好。」外公一副滿足的表情,斜眼瞪了直打哆嗦的媽媽。「槌矢的意願,我先前已經確認過了。」
媽媽的雙眼一骨碌地睜大,眼神里散發出對槌矢先生的憤怒和不滿。槌矢先生雖然被瞪,卻依然擺出毫不知情的模樣。事到如今,遭到如此猙獰的眼神怒視,他似乎打算改變態度,將拿到的紅包雙手奉還。槌矢先生一直給人好好先生的印象。不過,他畢竟得到了外公的賞識,可不是個簡單人物,而且他也有強硬的一面。
「這麼一來,所有人選的意願,我都徵詢過了。大家沒有異議吧?很好,那麼,今晚我就會寫下最後一份遺囑,等明天交給宗像律師后,直到我死前,他都會替我好好保管。」
「這麼說……」葉流名阿姨雖然笑著說話,但聽得出她心有不甘,這種語氣令人生俱。「在爸爸過世之前,我們都無法知道誰是正式繼承人嗎?」
「你這不是在說廢話嗎?最重要的是,如果我死前就讓你們知道了,那宣布遺囑時還有樂趣可言嗎?咯咯咯咯——」外公此時發出的笑聲,像是小鳥被活活捏死的慘叫。「等待也是人生的樂趣之一,不是嗎?而且,成為繼承人的人在得知結果之後,也不可能會有怨言吧!」
「我有問題想問……」或許是感染到媽媽的亢奮情緒,富士高哥哥露出顯見的嚴肅表情,「假設,我是說假設,萬一外公過世,而被指名的繼承人因為意外事故而過世,該怎麼辦才好?」
「那就由胡留乃全權決定。只要我過世了,一切就由胡留乃做最後決定。」
「到時候,如果連胡留乃阿姨都過世了,那又該怎麼辦才好……」現在明明是過年期間,富士高哥哥卻不斷說出觸霉頭的話。不過,他說的確實也可能發生。「又是誰有最後決定權呢?」
「事情如果真的演變成這種地步,就沒辦法了,那就讓淵上家的家族企業後繼無人吧!至於財產或公司經營權,就由律師和理監事們討論后做決定。如果胡留乃不在人世,再加上也沒有養子的狀況下,就將部分財產留給居子,剩下的,就全數捐給慈善機構吧!公司本身的營運,看理監事們怎麼處理,當然,也是在淵上家完全退出公司之後,才會這麼做。」
「嗚啊!」媽媽和葉流名阿姨發出鬼哭神號般的哀嚎,「那……爸爸,我想冒昧問一下……哪個,也就是遺產分割的事,會……?」
「關於遺產方面,每年的遺囑內容都完全相同。如果胡留乃還活著,遺產的五分之二歸她,她的養子也是五分之二;剩下的五分之一,就留給居子。」
居子太太彷彿早已得知這件事,若無其事地梳理著蓬亂的髮絲。媽媽轉身看見居子太太那副模樣,再也無法冷靜下來。「那如果胡留乃和居子先過世了,該怎麼辦?」
「到時就全部捐給慈善機構,我不是才說過?你就不能仔細聽進別人說的話嗎?」
「等、等一下,請等一下!那、那我們……也就是說……」
「你和葉流名兩個都已經是潑出去的水,嫁到別人家去了,不是嗎?」
「可、可是,我們還是您的親生女兒!是您的親生女兒和孫子啊!為什麼!為什麼連一毛錢都不肯留給您的親生女兒與孫子們?為什麼?」
「你是不是哪裡搞錯了?」外公發出詭異的笑聲,眼裡卻沒有絲毫笑意。「你們兩人沒事先知會父母,就隨便和男人搞在一起,也沒邀我出席婚禮,甚至孩子出生之後,連封信也沒捎來過,幾十年就這樣過去了。我並不是說你們不能這樣做,只不過,既然你們都已經離家自立,就得要有生是夫家人、死是夫家人的決心!你們的屍骨日後也得葬在大庭家與鍾之江家。因此,你們和淵上家之間的關係等於已經斷絕了。我說的沒錯吧?更何況,你們兩個都是依自己的意志做出決定,沒有任何人強迫過你們,這不是很了不起嗎?怎麼?現在又動搖了?」
外公說完這番話后,客廳霎時陷入一片死寂。外公依舊沒原諒媽媽和葉流名阿姨……這個事實如巨石般沉重地壓在所有人的肩上。在外公的心裡,當時媽媽和葉流名阿姨拋下了失去妻子后傷心欲絕的外公以及胡留乃阿姨,因此一直讓他無法釋懷。
理所當然地,媽媽和葉流名阿姨也覺得不滿。「我們也不想拋下自己喜愛的家啊!」、「當時,爸爸不但完全沒做到身為爸爸該做的事,還每天沉溺於賭博,折磨著家人們,難道爸爸你就沒有錯嗎?」媽媽和葉流名阿姨心裡雖然這麼想,卻連一點反駁的力氣都沒有。媽媽原本上吊成三角形的眼睛,塌陷成四方形,葉流名阿姨臉上雖然浮現意味深長的微笑,卻忘了要維持她原本從容不迫的偽裝。原來,外公怨念的威力,竟是如此驚人。
不!精確地說,這或許並非外公本人的怨念,若要說是誰的,絕對是胡留乃阿姨的怨念。在這種氛圍下,臉上依舊掛著笑臉的,唯有胡留乃阿姨。平心而論,那稱得上純真的笑容,但也因外表明鏡如水般清澈,反而讓人覺得她的內心有著最深沉的絕望。媽媽和葉流名阿姨拋下了胡留乃阿姨,讓她差點精神異常,將她打落絕望的深淵。她怨恨著這兩姊妹,也尚未原諒她們的所作所為。或許外公只是把胡留乃阿姨這般的怨念,如同鏡子般反映出來,目的只是替她出口怨氣。
媽媽與葉流名阿姨心裡盤算著,如此一來,事態就再清楚不過了。最後的遺囑,即將在今夜產生,只要自己的孩子在遺囑上未被寫成繼承人,淵上家的財產就一毛錢也拿不到。如今,家裡所倚賴的經濟支柱,正好都失去了工作,在這種經濟拮据的狀況下,必須避免事情照這樣發展下去。
「那該如何是好?」媽媽和葉流名阿姨忖度著這個問題,從她們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內心有多煩惱。臉上似乎寫著:「該怎麼做才好?怎麼做才能說服爸爸?該怎麼做才能讓爸爸看中自己的孩子呢?」看到眼前的情景,而猜測她們內心想法的我,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貪得無厭的兩姊妹,目光像是被磁鐵吸引一樣,一同集中在瑠奈姊姊身上。在第一年和第二年,連續兩年被指名為繼承人的瑠奈,究竟是在五年前與四年前的新年會上,如何對外公阿諛奉承呢?試圖找出線索的兩人死盯著瑠奈姊姊看,並且以輕蔑的眼神,從頭到腳將她掃視一遍。
「我先申明……」在察覺媽媽和葉流名阿姨不友善的視線后,瑠奈姊姊不快地發出了矯喚。「在五年前,以及四年前的新年會上,我可沒特地對爺爺做什麼事吧!對吧?爺爺?」瑠奈姊姊大概是因為沒做虧心事,卻被她們兩人以狐疑的眼光掃視而感到不悅。她怕她們兩人不相信自己的說辭,於是進一步徵求外公的認同,澄清著說:「就算我做過什麼,也不見得就會被指名為繼承人吧?」
「瑠奈說得沒錯,即便討了我的歡心,也不一定會被我指名為繼承人;相反地,就算得罪了我,該被指名的,還是會被指名為繼承人。你們最好能夠這麼想。」
所以,究竟是依據什麼標準決定繼承人?媽媽雖然露出亟欲得知的表情,但過沒多久,她似乎就徹底放棄了。似乎是對自己決定放棄感到心煩,媽媽開始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起酒來:而葉流名阿姨好像也看破了,或者是覺得,事態既然演變至此也只能聽天由命了「,於是她也板起面孔,憂鬱地喝起悶酒來。諷刺的是,從兩人喝起悶酒後,新年會開始有了酒宴的氣氛。拜她們兩人之賜,我也落到被狠狠灌酒的地步。
回想新年會的情景沒多久,我便不知不覺地沉沉入睡。當我醒來后,若有似無的陽光,從窗外映射進來,我瞥了瞥鬧鐘,時間剛過早上八點。
以宿醉迎接新春的第二天,感覺實在不是很好。我們預定在今天回家,按照往例,出發時間是在傍晚,所以還剩不少時間可以睡覺。在悠閑地睡個回籠覺之前,我想先上個廁所,於是便離開了閣樓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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