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四天,吉敷沒有收到任何聯絡。也就是說,這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無依無靠,沒有妻兒朋友。
吉敷想,生活在東京這個城市裡,因為遊手好閒而沒有依靠的人可能算是一種典型。但是也不排除他是從地方來到東京的人。身份不明的男子,嶄新的上衣裡面是稍微有點舊的、帶著汗漬的白色短袖襯衫,最裡面穿著運動背心。下身穿黑色褲子。這身打扮沒有一點色彩,說是樸素,不如說是外鄉人的土氣。
鑒別科的船田還發現了另一個特徵:死者的衣服上附著了很多煤煙狀的白色顆粒。
死者如果能開口說話,肯定能從中聽到地方口音。但詢問過TP賓館后,不僅沒有人聽過這個身份不明的男子講話,連見過他的人都沒有。死者若有同伴,同伴很可能是把他推下樓的犯人。但是,自然也沒人見過死者的同伴。出乎吉敷的預料,TP賓館一樓和地下的酒吧、咖啡館、餐廳的人都說沒有見過死者。
不過,通過屍體解剖,可以確定死者生前吃的是日式料理,而且喝了很多酒。犯人果然是先把死者灌醉、然後將其帶走的。但是吃飯喝酒的地方不是TP賓館。那麼是不是賓館附近的地方呢。於是吉敷和同事分頭行動,開始調查賓館附件的餐館。但是三、四天過去了,沒有任何發現。
於是吉敷轉而開始調查高級麻質夾克和鴨舌帽,他把東京都管轄地區或上野等地賣西裝的店逐一調查了一番。但是也沒有引人注目的成果。最近,麻質的夾克大量上市,調查猶如大海撈針。本以為鴨舌帽比較少見,可能能調查出什麼來,但這條線也沒有結果。
正當關於男子身份的調查處在觸礁狀態時,案發第四天的下午,吉敷接到了一個電話。打來的人叫旗田,在江東區高砂四丁目經營一家旅館,聽起來是位年邁的老人。他說,在芝區TP賓館墜樓而死的人可能是一周前住在自己旅館的人。旗田自從星期六晚上就沒見過他,看了報紙和電視,立馬就聯想到他,但是沒有能證據能證明。旗田想或許過幾天他就回來了,於是打算等等看。但四天過去了,他還沒有回來,旗田就給警察局打了電話。
吉敷聽后立刻趕往旗田旅館。失蹤男子住的房間還按照原樣保留著。走上這家古老旅館的二樓,走廊非常陳舊,吱吱作響,打開窗帘往窗下看,眼前是一條污濁的黑色河流。因為當時下著小雨,所有的窗子都關著,屋裡潮得讓人喘不過氣。打開窗子可以看到黑色的河面上飄著彩虹色的油漬。因為下雨的關係,河面上有無數個小水圈正在漸漸變大。
男子的行李還留在屋裡。說是行李,其實也只是一隻旅行包,裡面放著上衣和換洗衣物,以及周刊、賽馬報道等東西。還有附近當鋪的當票。行李里同樣沒有能證明其身份的物品。
男子在旅館登記簿上登記的姓名是「壺井合三」,住所一欄只寫了山口縣山口市。字寫得很漂亮。
旅館店主說,壺井在登記的時候曾問過住處是不是必須要寫。店主回答說這是規定,但只需簡單填一下就行。所以壺井只寫了山口縣山口市。吉敷立刻拜託山口縣警署調查「壺井」的身份和照片,但這條線也無果而終。旗田旅館的店主看了墜樓身亡者的照片,斷定死者就是壺井。「壺井」在東京的居住地和姓名終於搞清楚了,但此外沒有任何進展。而且也不敢保證「壺井合三」就是他的真名。
他的來處也無從知曉。他在八月二十三日星期五突然來到賓館,問有沒有房間,那時候他曾提過自己是當天坐新幹線到東京的。當時是傍晚六點左右。之後他好像還說以前來過這一片。
他說話雖然有些地方音,但口音不是很重。吉敷問是哪個地方的口音,店主沒能答上來。店主說既然填的住址是山口縣,有可能是山口口音。
雖然說山口縣可能是死者編造的,但可以確定的是,死者不是東京人。因為一個東京人絕對不可能跑到江東區的賓館住宿。
此外,壺井多在外面,幾乎沒有機會和賓館里的人交談。他只在賓館吃早飯,午飯和晚飯都在外面吃。
但壺井並非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他看起來是個喜愛交談、開朗的人。但是關於自己的身份和職業,他隻字未提。或許因為他覺得沒什麼可炫耀的吧。
壺井就是這樣一個人,沒什麼特別之處。但由於他屬於喜愛交際的性格,所以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魅力。當吉敷說壺井是孤單一人時,旅館店主感到非常驚訝,他嘟囔著「他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啊。」
關於著裝,壺井好像只有身上穿的那套衣服——白襯衫、黑褲子、一直披在肩上或拿在手裡的一件灰色發白的日式外套。旅館店主說,報紙上所描述的死者的穿著和壺井的穿著不一樣,這也是讓他們猶豫不決、不知是否該報警的一個原因。店主還說,從沒見壺井穿過淺茶綠色的薄夾克和鴨舌帽。這大大提升了吉敷推測的準確度。
吉敷注意到,當時新聞報道了「淺茶綠色的薄夾克和鴨舌帽」,這個形象和壺井本人並不相符,卻嚴重誤導了人們。新聞所描述的服裝讓聽眾覺得死者是個時髦、愛打扮的人。但聽了旅館店主的描述才知道,事實與此大相徑庭。
或者這正是犯人的意圖,而且這個詭計的確奏效了。因為在那之後的兩年時間裡,死者的身份仍杳然不明。
吉敷拿著從壺井旅行包里找到的當票去了附近的當鋪,得知壺井當的是手錶。而且這塊手錶還是高級的浪琴錶。吉敷猜想,壺井以前或許很有地位。
雖然線索很少,但調查仍慢慢地進展著。吉敷知道了死者的名字和出身地——至少是死者自報的名字和出身地。
還有一件事讓吉敷很在意。壺井和將他從TP賓館安全樓梯推下去的犯人,是在哪裡、以怎樣的方式和契機接觸的呢。是偶然相遇,還是犯人聯繫的壺井呢。也許壺井就是為了和犯人見面才到東京來的。這樣的話,犯人有可能是住在東京的人。如果是犯人聯繫的壺井,那麼應該會有打到旗田旅館的電話吧。
「唔,沒有這樣的電話……」面對吉敷的詢問,旗田旅館的老店主邊回想邊緩緩地回答
「八月二十三日、二十四日,是星期四和星期五,沒有找壺井的電話嗎?」
「對,沒有。」這次店主回答得很堅決,「外面打來找壺井的電話,一通也沒有。我沒有替他轉接過電話。」
「那,壺井有沒有從旅館往外打過電話?」
「也沒有。」
也是,反正外面都有公用電話。既然沒有找他的電話,難道他真的是約好和犯人見面才到東京來的嗎?吉敷開始朝這個方向思考。
「壺井是上周五的傍晚來到這裡的吧?」
「對,傍晚六點左右。啊,請稍等一下。」說完,老人走到走廊裡面,打開了日光燈,又走了出來。吉敷和小谷在旗田旅館二樓的走廊和老人面對著面。即使是白天,走廊也很昏暗,而且由於太陽落山了,旅館里的光線越來越暗。日光燈閃了幾下后,亮了起來。
「星期五他就待在旅館、沒有外出嗎?」
「對,一直在旅館休息。」
「吃飯呢?」
「吃的是我們做的飯。」
「第二天星期六呢?」
「星期六他在旅館吃完早飯,過了一會兒就出去了。對,他說『今天午飯和晚飯都不用準備』。」
「『午飯和晚飯都不用準備』?」
「是的,他是這麼說的。」
這是不是能說明他已經約了人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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